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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外已是九州。

帶着顏子虛走出一步後,少年便送開了劍尖,退到他身後半步外,彷彿是刻意要讓別人以為顏子虛才是引導這一切發生的那個人。

少年退這半步,不經意踩碎了一根樹枝,發出咔嚓一聲輕響。

下一秒,顏子虛一行人就被近百雙滿是警惕神色的眼睛一齊死死盯住。

一個冰冷不悅的聲音響起,話里更是充滿敵意。

“你們是誰?居然能繞過巡山弟子直接上我劍閣聽劍峰?”

劍閣?

劍閣聽劍峰!

據說劍閣每月都有一次弟子間的比劍,每一季都有一次由劍閣真傳大弟子主持的聽劍論道,想必這林間空地上鴉雀無聲等待主講者的都是參與聽劍會的劍閣弟子了。

橫了一眼似乎毫無愧疚之意的少年,顏子虛無奈邁前一步,走出五人現身所在的那片樹蔭,看着場中近百劍士小半人在為首那人一句話過後已經按劍在手,急忙擺手辯解道,“這裡真是劍閣,看來我師父要我來一趟劍閣不是開玩笑的,居然一揮袖子就把我們送來了。”

玄綵衣在一旁見自己安然無恙頗為高興,可聽到顏子虛這幾句話便拉了拉他衣袖,小聲問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啊?”

顏子虛背過身來伸出一根指頭示意眾女收聲,隨即朝一旁沉默少年低聲質問道,“你幹嘛偏選了劍閣,別說你隨便挑的。”

少年平靜答道,“這有讓我熟悉的感覺。”

“你們偷偷嘀咕什麼,回答我的問題!”

顏子虛頭痛的一摸額頭,隨即轉身對着為首那名劍閣弟子笑着說道,“我們是書院弟子,我剛才也說了,我是被我師父丟到這裡來的。”

書院二字一出,場中眾人頓時窸窸窣窣響起一陣議論聲,畢竟誰都知道,九州里在外單以書院二字自稱的,只有雲州那一間中人。

為首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狐疑神色,然而顏子虛本身已是氣度不凡,身邊眾女更是個個傾城之色,那名從從容容站在後面的少年容貌更是出眾,心裡打了一個轉後他拱手問道,“既然是書院中人,敢問閣下師父是?”

顏子虛心裡盤算的是既然諸神試煉之匙是左慈讓自己去的,四師兄傲狠逃不了幫凶之責,那這個鍋要書院背着也能說得過去,何況據說劍閣中人個個都是性子孤傲之輩,許子將謂其個個都是恨不得筷子也要換成兩柄小劍的痴迷癲狂之人,顏子虛很乾脆的將帽子往自己那幾位師父頭上一扣,看了一眼身邊少年他嘻嘻笑着對那人答道,“我師從左慈,排行第七,名叫顏子虛。”

那人一蹙眉,隨即回道,“原來是書院顏先生,不過我劍閣向來和書院沒過多交道,書院中人突然來訪,所欲為何?”

不稱七先生而直呼其姓,顯然這書院名號並不能讓劍閣有太多顧忌,而且自己在雲州青州那些事似乎也沒傳到劍閣這處避世山巔上,顏子虛心裡打了個轉,既然說了胡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指身旁少年道,“這位是我未來小師弟,師父說要考驗他一番,這才把他傳來,我們不過是陪客而已。”

顏子虛將手一圈,把眾女都劃做陪客一類,卻利索的把始作俑者踢了出去。

“我叫何鰲水,乃是劍閣三品弟子,今天是大師兄代師講劍的日子,就算你們是書院中人,擅闖劍閣聽劍峰就是不敬之罪,請你們速速原路離開。”為首那人抱劍說道,“大師兄隨後就到,若是他看到,必定沒這般好說話。請吧。”

原路?顏子虛看了一眼四周雲海,一座弔橋連結着另外一處峰頂,這座聽劍峰本是劍閣聞名於世的一處險境孤峰。

“這何鰲水表面上說話好聽,原路返回?哼。”玄綵衣在一旁直接說出了顏子虛心裡的話。

顏子虛剛要說話,身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年卻說話了,“我想見見你師父。”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如炸開了一記響雷,場中本已不安分的眾人紛紛起身,嗓子大的一人直接叫嚷道,“師父是你相見就能見的嗎?你以為你們是誰,就算書院左慈來,也得過了大師兄這一關再說。”

“就是,管他是誰,擅闖劍閣,不論男女都拿下,至少一年雜役。”

“書院那些欺世盜名的,哪裡是大師兄一劍之敵。”

……

何鰲水見眾人不平,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笑容,似乎很享受這種弄人於股掌的上位感。

秀雷蹙眉,當千則是臉色一沉,顏子虛卻暗中示意兩人不要妄動,強壓下心頭怒氣後,他笑嘻嘻看着少年下一步要怎麼做。

少年不理會喧鬧眾人,很認真的對顏子虛說道,“他們師父可能和我有舊。”

這句話更是讓所有人氣炸了肺,各種怒罵聲撲面而來,顏子虛啞然失笑,壓低聲說道,“我剛才和你開玩笑信口胡謅而已,你入戲也別太認真。”

少年略顯嫌惡的看了看不遠處眾人,平靜的再次肯定道,“我現在有七成把握,見一面就更好確定。”

聽他這樣說,顏子虛繼續小聲勸道,“你現在的氣息在這些人眼裡就是洞玄境都不到的肉腳,他們恨不得馬上能撕了你立威,要不是我剛才報上名號時釋放了身上氣息,只怕這些人早上百支劍飛過來了。”

少年不解的問道,“我以前找人都是這樣找,他們為什麼說我們不敬?還有,氣息是這個世界判斷修行境界的首要標準嗎?那我這樣就好了。”

說著少年一閉眼,再睜眼的剎那,一股清冷無情的氣息從他身上勃然而發,頓時席捲全場,連遠處的雲霧都被推開,露出山下鬱鬱蔥蔥的田林和原野來。

眨眼的時間,少年身上本來微弱如同知微境界的氣息瞬間變得猶如至虛巔峰,跟稍有收斂的顏子虛此刻不相上下,不過氣息中包含的只有一種情緒,那就是傲視眾人的鄙夷之意。

場中頓時鴉雀無聲,各人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顏子虛乾笑了兩聲,秀雷和當千均嘴角微翹,玄綵衣更是偷偷對少年比了個讚賞的手勢。少年恍若無事般再次對着何鰲水說道,“我想見見你師父。”

無比響亮的一記打臉。

顏子虛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喜歡這個少年了,同理,他開始不喜歡劍閣,所以,他繼續在火上澆了一勺油。

“我這未來小師弟見過你師父後,我們自然會找到下山的路。”

何鰲水臉抽動了幾下,卻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臉上一喜,轉臉向另一座山峰方向看去。

顏子虛和少年也察覺到了什麼,不約而同看向同一處。

一個人影正邁步向這裡走來,四周輕飄飄的雲霧似乎通了靈性般主動讓開一條路,然而顏子虛卻看不太出這人的真實修為,氣息內斂到幾乎沒有絲毫外露的地步,讓那些飄渺雲霧自動分開路的,只是雙眼中一股含而不發的劍意。

一身樸素麻衣,布履素襪劍眉星目,人還沒到,場中眾人已經盡數躬身施禮,宛如見到了王者一般恭敬,口中還一齊大聲說道,“恭迎大師兄。”

玄綵衣不屑說道,“好大架子。”

當千眉頭一挑說道,“劍意不錯。”

秀雷則是補充一句,“好像也有柄不錯的劍。”

“不錯而已,有我的昔我劍好嗎?”顏子虛不失時機的捧了一句秀雷,自從見過秀雷修成仙劍人身後的那股冰清玉潔冰霜般的表情後,他總不忘用這樣的言語戲弄她,唯恐這丫頭真的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某天丟下自己騰空而去。不知為何,顏子虛總有這種不好的預感。

“那不是他的劍,劍上的本源烙印是另一個人的。”少年淡淡的做出總結,“應該是他師父臨時給他用的。”

顏子虛腦筋急轉,“那應該就是蘇子瞻的兩柄仙劍之一了,只是不知道是念奴還是須臾。難怪他能代師講劍,這蘇子瞻本尊幹嘛去了?”

雲中踏空而來那人悠悠哉哉走來,一步極遠,兩座山峰之間距離不算近,他好像不過三兩步就走了過來,臉上帶着淡定自然的迎客笑意說道,“在下劍閣青神秀,幾位書院遠道而來,不曾相迎,失禮了。不過聽你們說要見師父,可就要讓大家失望了,師父閉關清修多日,已將須臾劍交於我手,暫時代管劍閣上下事宜。”

少年看了他背上背着的那把只露出劍柄的長劍一眼,說道,“見不到你師父,把他的劍給我看看也行。”

場中又是一片嘩然,顏子虛臉上似笑非笑,倒要看看這位顯然不是阿貓阿狗之流的大師兄要如何回答少年這句唐突話。

青神秀並無怒色,不徐不疾的反問了一句,“閣下怎麼稱呼?”

少年沒料到他有這一問,看了看顏子虛。顏子虛無良一笑,攤手做出自便的手勢,低聲從齒縫裡用力擠出去一句話,“你不許我亂說,就自己介紹好了,未來小師弟。”

最後幾個字完全是細如蚊蚋,眾人只看到顏子虛笑而露齒,根本沒聽見他在說話,而青神秀耳力再高,也只是聽到了幾個例如亂說,師弟這樣的殘缺字句。

想了一會,少年抬起頭來說道。

“我叫顏小七。”

顏子虛差點沒一頭栽倒,這名字也太低估對方的智商了吧。抬眼看到青神秀眼角跳了跳,顏子虛嘆了口氣,擠出笑容大聲解釋道,“我這小師弟是孤兒,被我撿到就隨了我的姓,名字其實我還沒取,本來是要讓書院幾位老師取個好名字的,他小孩子崇拜我,所以才硬說自己叫顏小七。”

額頭幾乎要冒出一層細汗,好容易將這番話圓了出去,看到劍閣眾人都露出半信半疑的樣子,顏子虛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少年也不生氣,抬手平伸向青神秀,依舊以一種平靜到欠扁的語氣說道,“現在能讓我看看你背着的劍了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