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第二天。

第三天。

羽嬋娟每晚都會乘着那隻名叫雪蓮的大鶴從天而降,陪着孟羅釣釣蝦蟹,哼哼翼州的民謠。沒有明媚陽光,鶯飛草長,只有輕舟一艘,皓月一盤,和拍打礁石的輕鬆海浪,時不時揚起的青青釣竿甩出一串銀鈴清笑,碎玉海那片島礁在地圖上連個名字都找不到,在孟羅心裡卻像是小小天堂一般傾城不換。

到了第三天,孟羅便帶來火石乾柴,羽嬋娟釣起的海物中隨意選了幾樣用九字刀切開就火烤熟,倒也吃得過癮。少女偶爾陪他吃上小半隻就停口,孟羅問她為何不吃,羽嬋娟只說自幼體虛,吃不得太多,似乎托着腮看對面的男子胡嚼海吃更能讓她開心。混的熟了,雪蓮也不再費力在空中苦苦盤旋,而是傲嬌的站在兩人身後,在遍地亂爬的蝦蟹里用長喙扒拉挑選,偶爾啄幾隻它看得入眼的入肚,經常以鄙視的眼光看孟羅大小不忌的盡數塞下肚,儼然它才是品味水準極高的老餮一般。

孟羅唯一的遺憾就是羽嬋娟每天呆的時間太短,不足半個時辰就要駕鶴歸家,心思秀巧的少女看出他的惆悵,漸漸放寬了時限,只是在某個大半時間都在憨傻痴笑的人心裡,即便一個時辰也就是眨眼的時光。

少女看向那把纖秀長刀的眼光始終有些忌憚,看到孟羅毫不在意的拿來切蝦剖魚久了,才敢靠近些,孟羅想起當日他一說要下水撈刀便不見她蹤影,心想這小姑娘不是厭惡兵刃吧,隨手反過九字刀,捏着刀背把柄遞過去,示意羽嬋娟拿着。

少女畏縮的湊近,先像只小貓般嗅嗅味道,才猶豫着接過長刀,問道,“你的刀怎麼沒有血腥味?”

孟羅看着她的神情不禁大笑,想了想說道“這柄刀好像還沒砍過活人,當然沒有血腥味,不過今天剖了些魚蝦,魚腥味倒是不少。”

“難怪跟我哥哥那把劍不一樣。”羽嬋娟忍不住也笑了笑,過了半晌才說道,“我知道我這說法有些怪,可我真的不希望你的這把刀變得跟我哥哥的那柄劍一樣,我連看一眼都覺得害怕。”

“不要讓它去殺人,好不好?”

這個近乎於荒誕的懇求讓孟羅心裡一陣糾結,然而卻還是點了點頭,嘴裡打趣的說道,“這下九州世界太平盛世到來的日子又得往後拖了。”

羽嬋娟被他逗得輕蹙的眉頭舒展開來,接著說道,“屠萬人而得一人安生,這種太平世界我寧願不要。”

孟羅沒想到她還有這種悲天憫人的菩薩心腸,順着她的話說道,“你說的也沒錯,打得過的自然不用殺,打不過的也只能跑,我的逃跑功夫向來不錯。”

“我只想你好好活着,不用靠殺人,就能好好活着。”

羽嬋娟的頭垂了下去,捏着刀柄的手指微微顫抖,顯然是陷入到某些痛苦回憶當中,一時間讓孟羅有些措手不及,搓着手支吾着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啊,對了,這把刀還沒有名字呢,你那隻鶴都有個好聽的名字,不如幫我給它取個名啊。”好容易想到另外的話題,孟羅蹩腳的把一旁正在梳理羽毛的雪蓮扯了進來,仙鶴聽到孟羅叫了它的名字,只是把頭轉過來瞪了他一眼,繼續自戀的打理它的雙翅長翎。

“不用麻煩了。”

冷冷的話語聲從空中傳來。

“嬋娟,馬上跟我走!”

兩人天堂變成三人世界,難免會有些擠。

更何況開口就是要讓孟羅做別鶴孤鸞,更讓人無端冒火。

抬頭看去,雲端說話那人有心無意站的位置偏偏又剛好在孟羅和月亮之間,心情不爽的某人只看到那面皎潔的銀盤中間一個黑色剪影,面容雖然俊秀卻滿眼孤傲,連餘光都不屑於賞給孟羅一絲,看着羽嬋娟雙眉緊鎖。

孟羅卻是從這名年輕男子身上硬生生看出三分邪氣五分陰狠來,剩下兩分還是赤裸裸的厭惡。“你誰啊,呼來喝去的,你以為你是嬋娟他哥啊。”

孟羅越看這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態越覺得惱火,見這人面容和羽嬋娟一點都不像,便不假思索的反唇相譏。

羽嬋娟臉色驟變,拉着孟羅衣袖拽了拽,小聲說道,“他就是我哥哥,羽臨伽,我們同父異母。”

看到孟羅尷尬的樣子,少女帶着歉意接著說道,“我爹總說我和我死去的娘一模一樣。你別在意,我哥哥就是這個脾氣性子,總對人愛理不理的。”

空中那男子見自己妹妹戀戀不捨的樣子說個不停,手還拉着孟羅衣袖,眼中厲芒閃過,屈指一彈,一縷勁風嘯然而至,顯然還是不想行偷襲之舉,儘管出手的目標只是孟羅的半截衣袖。

嗤啦一聲,羽嬋娟手裡扯下半截袖子,臉色也沉了下來。

“哥,你過分了。”

“如果你還不跟我回島,我就砍了這個外鄉人的一隻手,我不介意你說我很過分或是非常過分。別忘了,父親准你出來時可說過,你不得離開我十丈之外。”羽臨伽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劍甫出,天地間瞬時好像變得陰冷起來,那劍刃上一點綠光環繞飛舞,像是某種海獸的魂魄。

孟羅被惹出真火,一把將羽嬋娟拉到身後,擎出九字刀點了點羽臨伽,笑道,“我正好想活動活動筋骨,你下來啊,試試小爺的手是不是那麼好砍。”

羽嬋娟心裡着急,提醒道,“你別亂來,我雖然不修行,可我哥早已經是洞玄巔峰,連我爹都說他至虛有望。他那柄劍專吞劍下亡魂,那點綠光就是數日前他在海中殺了一頭堪比洞玄巔峰的織潮獸所吸納的魂魄。”

依舊停在半空中的羽臨伽聽到孟羅的叫陣,像是聽到天大的笑話般搖頭不已,“洞玄初境的螢火之光,連御空都不做不到,也敢叫囂,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孟羅聽寧安寧說過,只要不差一個境界,就有一拼之力,雖然洞玄初境比起洞玄巔峰確實相距甚遠,可他還是不願意在心上人面前低下頭去,即便那人是羽嬋娟同父異母的兄長。

拿出了少年時滾刀叢的血性後,孟羅嘴裡也不由自主冒出了煙雨街上罵戰時的流氓語氣,“大舅子,看在嬋娟份上,我讓你一劍。”

羽嬋娟一直不曾聽過孟羅說過什麼孟浪的話,除了哪天在雪蓮背上聽到一句甜蜜告白,如今當著羽臨伽說的這句話雖然有臨陣激將的意思,卻還是讓她破天荒的紅了臉。羽臨伽看到妹妹這番模樣,臉上更是結了一層白霜似的難看,冷笑着說道,“好好好,看得出我妹妹對你有意思,那這樣就更饒不得你。嬋娟,爹爹可是說過的,你必須跟翼家聯姻,莫非翼家三兄弟你一個都沒看上,都比不上這個只會說大話的外鄉人?”

聽得羽嬋娟在孟羅背後細如蚊蚋的憋出一個是字,孟羅哈哈大笑,羽臨伽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