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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一聲沉悶的雷聲在天際炸開,幾滴銅錢大的雨點濺落下來,砸起地面許多塵土;雨點猛然收住,烏蒙蒙黑雲的均勻鋪了滿天,風更大了,大雨嘩啦啦的隨着狂風落了下來,風卷着雨點橫着、豎著、斜着狂亂落下,灰茫茫的將萬物裹卷其中,街道水流成河,渾濁的水挾着樹葉雜物滿地打旋,炸雷一個接着一個,震耳欲聾,放眼看去,天與地已經分不開,儘是一片灰暗昏黃的世界。鰲拜無力的摔倒在太師椅上,而書房中的每一個鰲拜黨羽都是面如死灰,象剛死了親娘老子一般,就連平日里自詡足智多謀、機靈百變的班布爾善也啞口無言了,僅是緊緊的抓住座椅扶手就象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可見內心極不平靜。坐滿各級官員的諾大書房中,僅剩下窗外的風雨聲和兵部侍郎塞本得結結巴巴的報告聲,“豐、丰台駐軍除了沒有按相爺的吩咐進城接管城防外,鄂莫克圖也沒有露面,可能已經遭了毒手。天津那一路人馬也沒有出現在城外,根據我們最後收到消息,他們應該在廊坊就地駐紮了......。”“堪斡爾那一萬五千綠營兵呢?有沒有動靜?”鰲拜沙啞着嗓子問道,聲音中充滿緊張,也帶着一絲無奈的絕望。塞本得低下頭,喃喃道:“沒他們的消息,現在北京的內外九城都已經關閉和戒嚴,我們的探馬被攔在城外進不來。”“堪斡爾性格莽撞而且衝動,估計也凶多吉少了。”鰲拜痛苦的閉上眼睛,三路援軍都被康熙和孝庄化為無形,可見康熙和孝庄已經準備得無比充分,現在北京城裡康熙的兵力已經佔了徹底的上風,這場政變才剛剛開始,自己就註定是失敗的局面。見鰲拜沮喪如此,班布爾善忙說道:“相爺,現在不是懊惱的時候,你是我們的主心骨,下面該怎麼做,你老要拿一個主意啊。”“是啊,是啊,相爺,你拿主意吧,我們是該怎麼做?”鰲拜的其他黨羽也是眼巴巴的盯着了鰲拜,指望他拿出決斷。而鰲拜握緊了雙拳,指關節捏得咔咔作響卻不知所措,倒是班布爾善又說道:“相爺,班某不才,為相爺尋思上、中、下三策,供相爺裁斷。”“快快說來,時間不多了。”鰲拜焦急的問道,而此刻屋角的鎦金座鐘指針已經指到辰時三刻,距離鰲拜一黨約定動手的巳時二刻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班布爾善飛快說道:“班某的下策,是相爺立即放棄擒拿廢除康熙的計劃,到紫禁城負荊請罪,相爺為我大清立下過汗馬功勞,也許康熙會看在這情分上饒相爺不死。”“此策不妥,說另外兩策。”鰲拜堅決搖頭,先不說向康熙投降能不能獲得原諒,就是讓鰲拜向毛頭小子康熙低頭一條,鰲拜就無法接受。班布爾善也知道鰲拜這狗熊脾氣,便又說道:“中策,相爺的大事按原計劃進行,訥莫控制着大半個紫禁城,吳格賽他們控制着九門的三分之一,相爺在城裡也還有五千城管營,只要動作夠快,趕在城外的康熙軍隊做出反應之前決出勝負,魚死網破還未可知。”鰲拜稍一盤算,發現班布爾善這手雖然有理,但太過冒險,畢竟北京城裡康熙的軍隊還佔優勢,硬拼鰲拜這邊落了絕對下風,所以鰲拜還是遲疑着問道:“班先生,那你的上策又是如何?”“相爺立即帶着我們撤出北京,到南方重整旗鼓!”班布爾善咬着牙飛快說道:“兵部尚書王宏祚不過是傀儡,調動天下綠營兵的大印一直掌握在相爺手裡,相爺只要帶着這顆大印和上書房大印逃出北京,便可調動全國的綠營兵捲土重來,全國各地的領兵將領大都是相爺用出來的舊人,相爺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而且相爺還有三藩可做策應,只要許以厚利封土,不難籠絡他們,這樣一來,相爺至少有八成的勝算!”“班布先生妙計,相爺,帶我們出京吧。”在場的鰲拜黨羽紛紛鼓噪起來,這些人都已經被康熙和孝庄的雷霆手段嚇破了膽,對在北京城裡動手成功與否則持悲觀態度,自然盼望鰲拜帶他們逃出北京。但鰲拜卻考慮得比他們長遠,沉吟道:“此策雖妙,只是這樣一來,勢必又將是烽火齊天,生靈塗炭。”“相爺,無毒不丈夫!一將功成萬骨枯,婦人之仁,只會自取其禍!”同樣上了康熙必殺黑名單的班布爾善趕緊勸道:“相爺,不能再猶豫了,我們做出反應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鰲拜的一干黨羽群起附和,七嘴八舌的要求鰲拜接受班布爾善的上策,可惜鰲拜的弟弟穆里瑪因為摔斷了腿還在家裡養傷,否則他的武藝雖然不高,嗓門卻可以和窗外的雷聲相媲美,那可就更熱鬧了。“你們不要吵了,聽老夫說幾句。”鰲拜擺手讓眾人安靜下去,鰲拜沉聲說道:“不錯,班布先生的上策很神妙,京畿外省有的是我鰲拜的舊部,老夫拿着兵部大印出去,隨便打一個清君側的旗號,他們也不敢不聽我的命令——但,你們不要忘了,老夫是滿人,你們也全是滿人!”“轟隆——!”又是一個驚雷在距離鰲拜書房很近的地方炸響,雷聲過後,書房中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聲音,只剩下鰲拜發自肺腑的悲秋話語,“我們滿人有多少?滿打滿算不過一百多萬,漢人又有多少?我們滿人處在漢人中間,就象是一把胡椒面灑進大海里,能夠坐穩江山,除了漢人的自相殘殺和大量的漢奸外,更多的只能說是邀天之倖。如果我們滿人再鬧內訌,那不要說坐穩江山了,能不能退回關外自保還是一個問題!老夫到外地去組織軍隊攻打北京不難,但那就是率先挑起滿人內鬥,挑起滿人自相殘殺,上不容於天地,下對不起滿人的列祖列宗,鰲拜百年之後,有何面目去他們?”“你們也一樣,你們挑起了滿人自相殘殺,將來有何顏面去見你們的先祖?”鰲拜指着滿屋的黨羽問道,而被他指到的人全都羞愧的低下了頭,不敢面對鰲拜的指責,僅有班布爾善在心中嘀咕,“婦人之仁。”“老夫不出北京,但不代表老夫束手就擒,眼下的局勢已是箭在弦上,老夫不得不發。”鰲拜咬牙道:“老夫決定了,採用班布先生的中策,照原計劃行事!但擒拿康熙一事,由老夫親自執行,老夫就不相信,憑老夫這一身功夫,會收拾不了康熙身邊的幾個小侍衛!”“相爺,大事不好了!”鰲拜話音剛落,書房門外就傳來鰲拜親兵隊長歪虎張皇的叫喊聲,緊接着,鰲拜的書房門被用力撞開,歪虎帶着滿身的雨水直衝進來,跪在鰲拜面前帶着哭音稟報道:“相爺,我們家外面忽然來了大批的軍隊,將我們家前後左右重重包圍,還押着穆里瑪大人、吳格塞大人和阿思哈大人,說是奉旨來拿你下獄!”“什麼?”歪虎話還沒有說完,滿屋的鰲拜黨羽都已經跳了起來,一個個臉上早沒了半點血色。而鰲拜滿臉的橫肉早已立了起來,冷笑道:“好啊,竟然比老夫動手還快!都來那些軍隊?康熙來了沒有?”“善撲營、前鋒營、步軍統領衙門和御前侍衛都來了,康熙親自帶隊。”歪虎擦着雨水和汗水答道。鰲拜冷冷一笑,“康小麻子親自帶隊,果然夠膽子!也好,讓這小麻子見識一下老夫的武藝!去把老夫的雙刀和金絲甲拿來,老夫親自去會會那小麻子!”......天上的炸雷一個接着一個,大雨瓢潑,狂風卷着蠶豆大的雨點傾泄,打在身上砸得人隱隱生疼,地面上來不及流走的積水已經漫過了腳背,全副武裝的鰲拜帶着四百同樣身着甲胄的親兵,頂着暴雨踏着積水大步走向自家大門,雖說康熙的突然發難打亂了鰲拜的布置,將鰲拜與軍隊隔離開來,但久經戰場的鰲拜仍然毫無懼色,一雙銅鈴眼瞪得渾圓,死死的盯住前方。而班布爾善和泰必圖等人早嚇得連腳步都難以邁動,跟在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倘着,不時還有人摔倒在雨水中。鰲拜到得自家大門前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濛濛雨幕中那一片明黃色——明黃色的皇帝鸞駕,身着九爪金龍袍的康熙則站在龍輦上,麻臉上一雙金魚眼目光灼灼,也在死死盯着鰲拜。在康熙的左右各有兩騎,是前鋒營統領佟國維、善撲營統領魏東亭、九門提督吳六一和御前侍衛副總管孫殿臣,還有無邊無岸的旗兵綠營,一個個手執刀槍,面色剛毅,鐵鑄一般立於狂風暴雨中。按跪在最前面的,則是鰲拜的親弟弟穆里瑪和鰲拜安插進步軍統領衙門的吳格塞和阿思哈。君臣倆眼瞪眼的對視了許久,康熙忽然稍一偏頭,旁邊魏東亭立即將一個物件拋到鰲拜面前,那物件在渾濁的雨水裡滾了幾滾,立即染出一片血紅,待落定時,鰲拜頓時認出,原來那物件竟是他的乾兒子、御前侍衛總管訥莫的人頭!恰在此時,一個炸雷又在天空划過,沉重的擊在烏黑的雲層上,也擊在鰲拜滴血的心上——鰲拜姓瓜爾佳,不姓愛新覺羅,他念舊。“鰲拜,你可知罪!”康熙的聲音穿過雨幕,混合著雨聲和雷聲傳到鰲拜耳中。鰲拜昂起頭,雙手緊握各重六十三斤的鋼刀,洪亮的聲音蓋過了風雨,“老夫自幼從軍,身經七十餘戰,進燕京、略山東、擊叛鎮襄、征湖廣、至安陸、攻滅李自成!進征四川,斬張獻忠於陣、下遵義、夔州、茂州諸郡縣!戰功顯赫,當世無雙!何罪之有?”說到這,鰲拜稍一停頓,用更大的聲音問道:“倒是皇上你,繼先帝坐領天下,受老夫輔政之恩,為何無故領兵圍攻大臣府邸,你是想鳥盡弓藏嗎?”鰲拜的累累戰功放在那裡,說的話也擲地有聲,說得康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幾乎無言可對。不過康熙很快調整好心態,又叫道:“非朕鳥盡弓藏,而是你有欺君之罪!你結黨營私,妒功害能,擅殺輔政大臣蘇克薩哈,亂施政令,圈地亂民,竟還圈皇莊之地!調兵進京,圖謀不軌,十惡不赦!”“得了吧,我的皇上!”鰲拜哈哈大笑起來,咆哮道:“老夫圈地,全為八旗子弟營生着想,老夫若是為了自身,那老夫統領的鑲黃旗,所圈之地為何沒有上三旗任何一旗的一半之多?倒是皇上你,你的皇莊就有一千零七十八處、占良田三萬五千七百七十二頃之多!老夫幾次請旨發皇莊於旗人子弟營生都被駁回,這才有強圈皇莊土地分於八旗之事,這皇上又如何解釋?”“死到臨頭,還在狡辯?”康熙臉上又是一紅,惱怒的一揮手喝道:“將此獠拿下!”“殺!”康熙的左右兩翼各有一支百人隊殺出,嘶吼着撲向鰲拜。而鰲拜自知死到臨頭卻不肯束手就擒,反而揚頭高呼道:“先皇在上,瓜爾佳氏的列祖列宗英靈做證,我鰲拜今天受情勢所迫,只能向我滿人大開殺戒了!”鰲拜虎吼中,兩側清軍已經殺到,鰲拜也不躲閃,雙手舉刀原地旋轉一圈,衝到兩側的清軍士兵立即倒下五六人,全都是攔腰被鰲拜斬斷,突突冒出的鮮血,瞬時染紅了鰲拜腳下的大片雨水。鰲拜略一側身再一聲虎吼,雙刀齊下右面斬下,右面的十餘名清軍士兵立即刀斷槍折遠遠拋出,不是當場斃命就是筋骨斷者,鰲拜就勢轉身躍起,雙刀齊向劈下,恰有當其刀鋒者,竟被從頭至胯齊齊劈作兩半,余者或是被刀鋒帶到肚破腸流,或是被卸肩去膀,死得凄慘無比。“皇上,鰲拜這老賊武藝精湛無比,單打獨鬥無一人是他對手。”魏東亭向康熙進言道:“要想擒殺此賊,需要更多的軍隊圍攻耗其氣力,再用點伍先生臨走時教給奴才的小手段方可奏效。”“這裡有的是軍隊。”康熙瞟一眼魏東亭,淡淡的說道:“事情就交給你了,隨你支使和安排。干漂亮些,朕升遷你也有底氣。”“奴才遵旨。”魏東亭歡天喜地的答應一聲,將犟驢子和穆子煦死黨叫到面前,低聲嘀咕了幾句,待他們領命離去後。魏東亭才向九門提督吳六一說道:“吳大人,請你立即加派兩個營上去,別指望那兩百人能拿下鰲拜。”吳六一點點頭,向下囑咐一聲,隊伍中立即奔出兩個營,加入了擒拿鰲拜的戰場。同時魏東亭指揮軍隊簇擁着康熙向後撤退,給軍隊騰出戰鬥的場地,好在鰲拜家大門口有很大一塊空曠場地——原是給來訪的賓客和下屬停馬車或者轎子所用的,倒也夠軍隊集體作戰施展手腳。“兄弟們,保護相爺。”見敵人增兵,鰲拜的親兵隊長歪虎大手一揮,鰲拜的四百親兵立即殺了上去,和吳六一增派的兩個營殺在一起,和吳遠明手下那幫親兵一樣,鰲拜手下這些親兵同樣是鰲拜親自從軍隊中挑選出來的忠心耿耿的死士,早把全部身家性命系在了鰲拜身上,眼下雖局面不利卻沒有誰逃跑或者投降,全都是義無反顧的和清軍殺在一起,替鰲拜分擔了許多壓力。而鰲拜更是神勇,兩把六十三斤重的厚背鋼刀劈砍斬砸,舞得一團風似的,清軍不要說能傷到他了,就連靠近他身體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一時間,鰲拜府門前殺聲震天,將天上的雷聲都掩蓋了下去,地面上的積水早化作了濃稠的血水,就連暴風雨都沖不散的血水,夾裹着被砍斷的頭顱和殘肢肉塊在河流一般的街道上翻滾。“不愧是我大清第一巴圖魯,鰲拜這廝果然悍勇,只可以天上雨水實在太大,火槍起不了作用。”魏東亭細看戰場,見鰲拜在片刻之間已經連傷數十人,而他全身還是毫髮無傷,就連動作都沒見半點緩慢,讓魏東亭暗暗咋舌不已。但對魏東亭來說,鰲拜就是他這康熙奶哥哥的晉身階梯,所以魏東亭毫不遲疑的向佟國維說道:“佟大人,請把你前鋒營的近戰好手派一些上去,專門圍攻鰲拜。”“讓我的人先上,你的善撲營等着撿便宜?”佟國維也是瞟一洋魏東亭,心中頗有些岔怒。不過魏東亭是得了康熙命令指揮擒拿鰲拜之戰的,佟國維也只好調出一百五十名近戰好手,加入那本已密集無比的戰場。而九門提督吳六一心中暗暗嘲笑魏東亭這個康熙的第一親信,心說黃口小兒果然缺乏經驗,敵寡我眾不用弓箭克敵,反而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用人數硬堆,還真是蠢到了家——但戰後肯定要計算功勞以便升遷各大功臣,所以吳六一也‘懶得’開口提醒魏東亭了。就象吳六一判斷的那樣,新的人手派上去後,那片平日里顯得很大的曠地立即變得擁擠無比,一千多人踏着河流一般翻騰的雨水摸滾跌爬,一身水一身泥,跌倒的,被敵人踩傷,被自己人踩死;砍傷了敵人的,旋即被背後的敵人砍倒,喊殺聲慘叫聲混成一片,場面亂得就象一鍋煮開的米粥,只在片刻之間,積水又被染紅了幾分。鰲拜的親兵雖然悍勇,無奈人數上佔了絕對劣勢,隨着同伴一個個倒下,鰲拜親兵隊伍也在逐漸減小,漸漸的由僵持變成被包圍——但清軍為此也付出數倍的代價,逼得吳六一又加派一個營上去,這才鞏固住包圍圈。但正主兒鰲拜仍然強橫無比,兩柄鋼刀劈落之處,清軍無不身首異處,仍然沒有一個人能夠攻進他兩丈之內,着實讓康熙、佟國維和吳六一等人佩服了一番。魏東亭則對眼前的摻重傷亡和腥風血雨視而不見,只是催促道:“再派一個營上去,換下前面兩個營。先解決鰲拜的親兵隊。”“殺!”五百名清軍拋去近戰不利的長槍,抽出腰間雪亮鋼刀舉向天空,暴雨雖然猛烈,卻也掩不住鋼刀森林散發的光輝。為首的千總大喝一聲“上!”率先衝上去,身後五百人立即飛步上前,隨着他沖向鰲拜的親兵隊伍,象浪頭拍向堤岸一般衝進鰲拜親兵隊伍中——而原來包圍鰲拜親兵的兩個傷亡慘重的清軍營已經退開,兩軍碰撞的剎那間,不知多少人中刀倒下,但此前鰲拜親兵隊伍幾乎每一個人都已經帶上了傷,被這支生力軍一衝立即潰散,隨即被數倍於他們的清軍包圍,一通亂刀過後全身染血倒下,又戰了片刻,鰲拜的四百親兵能夠站立的已經不到二十人,親兵隊長歪虎更是被十幾名清軍包圍,情勢岌岌可危。再交手片刻,剛砍翻一人的歪虎被背後的敵人偷襲砍中小腹,腸子都流了出來,歪虎怒吼道:“相爺,奴才先走了!”怒吼聲中,歪虎奮力回身一刀,將偷襲那清軍脖子砍斷,但歪虎自己也立即被其他清軍砍倒,亂刀分屍。“歪虎——!”見十三歲就跟着自己南征北戰的歪虎慘死,極是念舊的鰲拜怒氣勃發,虎吼着跨上一步,右手鋼刀刀光一閃,面前三名清軍人頭立即飛上半空,威勢無雙,嚇得他周圍的清軍呆若木雞,無不悄然後退。但魏東亭卻看出撿便宜的時候到了,也不顧吳六一和佟國維憤怒的目光,拔刀喊道:“綠營前鋒營退下,善撲營,隨我上!”“殺!”魏東亭統屬的善撲營三百餘人各舉鋼刀齊聲高呼起來,隨着魏東亭向前殺去,更有四十人每四人拉一張銅絲、人發和芋麻編成的大網沖了上去——自然是想立下生擒滿清第一巴圖魯的功勞。而鰲拜毫無懼色,又怒吼道:“想揀便宜?沒那麼容易!”怒吼聲中,鰲拜拋去雙刀,蒲扇般的雙手張開,抓住兩名清軍胳膊迎向魏東亭等人,雙手車輪揮出,兩個清軍的身體立即砸翻衝到最前面的七、八名善撲營武士,就連魏東亭也被一個清軍的腳砸中臉皮,原地轉了一圈,並在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老夫要你們的命!”已經殺紅眼的鰲拜聲若受傷野獸,將那兩個早已經斷氣的清軍士兵先後砸了出去,砸翻衝到身邊的魏東亭、狼覃和郝老四等人,復又抓起兩名魂飛膽戰的善撲營武士的脖子和胳膊,如法炮製又是一陣亂砸亂打,兼做盾牌格擋敵人的武器,只要手中當作兵器的武士慘叫聲一斷,鰲拜立即將他們拋擲出去砸翻敵人,重新又去抓新當作武器的倒霉蛋,善撲營這些武士那曾見過如此兇橫的打法,幾百人圍攻鰲拜一人不但沒有佔據優勢,反倒被鰲拜沖得七零八落,不成隊形。“厲害!”見鰲拜勇猛至此,龍輦上的康熙忍不住讚歎一句。旁邊和鰲拜曾經一起上過戰場的吳六一恭聲道:“皇上,以前鰲拜在戰場上時,也是這麼喜歡抓敵人當做武器或者盾牌,確實十分之難應付。”“他再難對付,朕帶來的一萬二千人,他能殺光殺絕么?”康熙冷哼一聲,對自己的最終勝利充滿了信心。這時,殺得性起的鰲拜已經無意識的衝到距離康熙百餘步的地方,殺紅了眼的鰲拜突然瞟見康熙龍輦上的明黃色,不免惡向膽邊生,怒吼道:“康麻子!老子要你的命!”咆哮聲中,鰲拜將手中的一名善撲營武士全力擲出,砸向龍輦上的康熙,雖然投擲這個距離所需的力量已經超過了人類力量的極限,卻也嚇得康熙大叫一聲“啊也”,翻身滾落龍輦,頓時摔了滿身泥水,那被鰲拜當作武器的善撲營武士則僅飛出四十餘步便摔落在地。“老子要你的命!”鰲拜怒吼着,揮舞着手上僅剩的一個‘武器’,象一輛重型坦克一般沖向康熙,所到之處,不管是綠營兵、前鋒營士兵、還是善朴營武士都飛跌摔開,無一人能擋其一合。嚇得康熙躺在泥水裡是顫抖不已,旁邊的人連攙都攙他不起。急得吳六一和佟國維等人忙捨身上前,攔在鰲拜與康熙之間......已經遍體鱗傷的鰲拜一口氣衝出五、六十步,眼看只要再一鼓氣就可以衝到康熙面前時,鰲拜的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子和一個孩子的哭喊聲,“相公!”“父親!”聽到這聲音,鰲拜如遭雷擊,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只見雨幕中,鰲拜的正妻榮氏和幼子納穆福已經被押出府門,按跪在雨幕中,在她們的脖頸上,還有犟驢子和穆子煦雪亮的鋼刀。鰲拜的雙目頓時流出淚來,顫抖着喊道:“夫人!福兒——!”原來,剛才魏東亭命令犟驢子和穆子煦率軍隊攻破了鰲拜的後門,抓住那群洋進魂飛膽戰的鰲拜黨羽,也抓住了鰲拜的妻子和兒子做人質——期間,自知在劫難逃的班布爾善曾想拔劍自刎,可他的寶劍卻被他身邊的濟世獰笑着打落,直至那時,班布爾善才知道,原來濟世也是孝庄安插在他身邊的卧底............就象伍次友用筆告訴魏東亭的一樣,有過無數女人的鰲拜一直以畏妻如虎聞名京華,並不是鰲拜的原配妻子有多美麗或者有多可怕——而是鰲拜實在太愛他的妻子——否則以鰲拜的武藝,隨便一個巴掌就能把家裡的河東獅拍成肉醬。所以伍次友給魏東亭出了一個主意,到了動手的時候,如果鰲拜無法鉗制的話,可以抓鰲拜的妻子和兒子要挾鰲拜............“鰲拜,你老婆和兒子在我們手裡,想要她們的命,就不許抵抗。”乘鰲拜遲疑的時候,魏東亭追到鰲拜身邊低聲陰笑道:“否則的話,我那兩個好兄弟可要動手了。”“無恥小兒!”鰲拜怒吼着將手中那充作武器的善撲營武士脖子頸椎骨捏得粉碎,但愛妻和幼子的性命懸於敵手,鰲拜縱然把眼眶睜破,卻沒有勇氣把武器砸到魏東亭頭上......“呼,呼拜稍一遲疑間,五六張銅絲、人發和芋麻編成的漁網已經落到他的頭上,鰲拜空有縱橫天下的武勇,在漁網的牽扯掛裹中也無法施展,左掙右扯,卻落得越收越禁。魏東亭乘機率領十幾名善撲營武士一涌而上,對着他高大魁梧的身體拳打腳踢。而在遠處的雨幕中,鰲拜的妻子榮氏早已哭得幾乎昏倒,“相公,我們拖累你啊。”“砰砰砰砰......!”拳腳雨點般落到鰲拜身上,數百次重擊下來,鰲拜再也支撐不住,終於生生被打暈過去。但魏東亭等人的拳腳仍然毫不停息,彷彿要把這為滿清立下汗馬功勞的老臣活生生打死一般......康熙拍拍身上的泥水,重新登上龍輦,盯着被魏東亭等人不停痛打的鰲拜,康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得意,喃喃道:“你不是要證據嗎?朕會派人給你找出證據的。”......北京城上空的暴雨下了三個多時辰,終於在未時快到漸漸小去,但仍然刷刷拉拉的下個不停,直至將近傍晚時方才停住,天上的黑雲逐漸的消散,一縷金黃色的陽光撕破西邊的雲層,落到京城郊區良鄉境內的一座普通的民居旁,將帶着雨水的樹葉草原照得格外青翠,格外清綠。“大哥哥,雨停了,我們可以走了。”一名容貌嬌俏的稚年齡少女歡呼着跑出民居的小院,在她的身後,是一名二十多歲的英俊青年,還有十二名牽着馬匹的英武男子。那英俊青年憐愛的拉起那少女的小手,先替她戴上一層面紗,方才柔聲問道:“我們這一走就要過很久才能回北京,你不後悔嗎?”“只要能和大哥哥在一起,我不後悔。”那少女羞澀的笑着,握緊了那青年溫暖的大手。那青年一笑,拉着那少女騎上了一匹高頭大馬,並讓那少女坐到了自己的懷裡,二人共騎策馬緩行。那少女又問道:“大哥哥,既然你不想立即回雲南,那你準備去那裡呢?”“先到正定府等義父他們。”那青年男子笑道:“然後我們一起到江南去。”“江南?好啊,江南小吃又多又有名,我正好去大吃幾頓。”那少女歡笑起來,不過那少女還有一個疑問,“大哥哥,書本上說江南很大哎,我們究竟去江南的那裡?又先去那裡呢?”“唉,我要是記得他住在那裡就方便了。”那青年男子在心底暗嘆一聲,略一盤算又壞笑道:“先去揚州吧,聽說那裡有一座麗春院不錯,我一直想親自去參觀參觀。”“麗春院?你敢!你當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聽這名字就不是好地方,我不許你去!不許不許......不許!”《逆天吳應熊》第一卷《廟堂》完,欲知後事如何,請看第二卷《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