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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昭心中一跳。

黎亮的表妹最少也有二十七、八,十年前,她不過十來歲,不可能與宋家的事扯上什麼關係,可黎亮表妹的女兒,卻有和宋翰同年……

她想到上一世宋墨提到的妹妹。

那這個妹妹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呢?

要勞煩他興師動眾悄悄祭拜!

她心裡頓時像含了顆鹽津杏子,酸酸的。

竇昭托會陳嘉:“一事不煩二主。還請陳大人幫我查查黎亮這表妹。”

陳嘉笑着應是。

竇昭客氣地說了幾句“您辛苦了”之類的話,端了茶。

陳嘉從英國公府出來,長長地鬆了口氣。

知道了黎家和宋家有舊,他考慮良久,才決定親自來給竇昭回來。

走進英國公府的那一瞬間,他真怕自己有命進去沒命出來。

看樣子竇夫人還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子,自己幫她做事,倒也舒服。

陳嘉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錦衣衛鎮撫司衙門。

竇昭卻琢磨着蔣家的幾位表小姐。

定國公在揣摩上意這塊不行,看人卻很准。蔣家出事後,蔣家幾位曾過親的小姐沒有一個人被退親的,目前還沒有訂親的有除了這次來送嫁的十三小姐和十四小姐,還有十五小姐,十六小姐和十七小姐。

十二小姐今年十七,比宋墨小月份,叫驪珠,十三小姐今年十六,叫擷秀。十四小姐今年十五,叫擷英,其她的幾位小姐都比宋墨小十來歲,蔣家出事的時候。還是牙牙學語的幼童,竇昭沒有多問。所以見到蔣家四太太的時候,竇昭忍不住打量了三位表小姐一眼。

三位蔣小姐都長得皮膚雪白,中等身材。蔣驪珠婉約,蔣擷秀英氣,蔣擷英溫和,但三姐妹眉宇間都帶着淡淡的淺悉,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那樣活潑,朝氣。

經過抄家喪母,任誰也不可能再像從前那樣天真無邪。

竇昭心中不由暗暗地替她們可惜。

蔣家四太太對她卻很熱情,見她懷着身孕,沒等她行禮就上前幾步攜了她的手:“你身子要緊。這些虛禮就罷了。”又誇宋墨這院子找得好。“在外城。靠近夕照寺,清近。”

宋墨特意請了一天假,在朝陽門外迎了蔣家女眷。竇昭則提前在這臨時租來的宅子里等。

聽蔣家四太太這麼說,宋墨表情顯得有些愧疚。對蔣驪珠道:“委屈十二妹妹了,既然嫁到了京都,以後沒事就到家裡來坐坐,陪你表嫂說說話。有什麼為難的事,也可以讓妹夫來找我。”

蔣驪珠笑着說“好”,回答得十分乾脆,卻讓竇昭覺得,她不過是不想和宋墨多囉嗦,敷衍他罷了,有什麼事,她決不會找來的。

竇昭就瞥了一眼蔣擷秀的身上。

從進門到現在,蔣擷秀的目光不時地落在宋墨身上,宋墨有時候和她的目光碰到一起,會很大方地朝着她笑笑。蔣擷英則一直扶着蔣家四太太,沉默而體貼地幫蔣家四太太調整着坐椅的迎枕,悄聲吩咐隨行的丫鬟婆子,照顧着堂屋裡的眾人。

大家也沒有避嫌,一起用了午膳。

膳後,宋墨和竇昭告辭。

吳子介陪着母親來拜訪蔣家四太太。

走到門口宋墨和竇昭只得又折了回來。

蔣家的三位小姐迴避。

宋墨陪吳子介堂屋裡喝茶,竇昭陪着蔣家四太太招待吳太太。

吳太太微胖,看上去一團和氣,說起話來也率直,看得出來,是個頗好相處的人。

竇昭不由暗暗點頭。

抬頭卻看見蔣四太太望着她欣慰地微笑。

竇昭一愣。

送走了吳氏母子,蔣四太太才道:“大姑姑姑生前曾說你有俠義之心,如今一見,果真如此。宋墨有你在身邊,真是他的福氣。”

竇昭愕然。

蔣四太太笑道:“你給蔣家示警的事,大姑奶奶都告訴我們了,一直想跟你說聲謝謝,可惜當年走得急,沒有機會。如今在了一家人,再說謝謝,倒顯得矯情……我們蔣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都感激你當年的大義。”她說著,朝着竇昭微微曲膝,嚇了竇昭一跳,忙上前去扶竇家四太太,竇家四太太也堅持,順勢站了起來,笑道,“只此一隻,以後再不會為難你了。”

滿是笑容的臉上已是落如雨淚。

竇昭想到死去的蔣氏兄弟,想到如今亂糟糟的沿海,情緒激動,跟着淚盈於睫。

宋墨忙掏了帕子給竇昭擦臉,低聲道:“快別哭了,仔細眼睛。”又對蔣四太太道,“您也真是的,從前的舊事,過去了就過去了,憑白說了讓人傷心,想起從前的事來。”

畢竟是當著宋墨的長輩,竇昭有些不好意思,拿過帕子自己擦着眼淚。

“是我的錯!”蔣四太太卻是一邊抹着眼角一邊對着兩人笑,“天賜長大了,也知道心痛人了,你舅舅和外祖母若是知道,不知道有多高興呢!”

宋墨赧然。

辭了蔣家的女眷,扶着竇昭上了馬車,回了英國公府。

隔天,竇昭早上處理了府里的瑣事,下午去了蔣四太太那裡給蔣驪珠添箱。

看見她的大手筆,蔣四太太顯得有些意外,但沒有多說什麼,讓人送到蔣驪珠的屋裡。

出來答謝的蔣驪珠欲言又止。

蔣四太太笑道:“自我們家出事,受到的恩惠何其多,豈是言語能表述的?我們只要記在心裡,有能力的時候不要忘記了報恩就是最好的謝答。”

蔣驪珠幾個恭敬地給蔣四太太行禮,正色地道:“四嬸嬸,我記下了。”

蔣四太太點頭。

蔣驪珠再坐下來和竇昭說話的時。已沒有了剛才的拘謹,溫柔大方中又帶着幾分親昵。

竇昭不由暗贊蔣家好家教。

之後又斷斷續續有人給來蔣驪珠添箱,都是些中低品階的武官家眷。

蔣四太太就吩咐蔣擷秀和蔣擷英陪着竇昭去倆人居住的西廂房坐。

英氣的蔣擷秀話不多,反倒是溫和的蔣擷英問竇昭孩子什麼時候生。平時都做些什麼,很得體地應酬着她。

竇昭也樂得有個人和自己說說話。

兩個人倒是越說越投機,想到宋墨今天要在宮裡值夜,不會回來。她在蔣四太太那裡用了晚膳才回府。

留在家裡的若彤帶着小丫鬟服侍她更衣,告訴她:“您剛走,陳大人就來了,一直在小花廳里等你等到現在。”

竇昭對鏡抿髮的手一頓,隨即站了起來,道:“去小花廳。”

若彤忙吩咐小丫鬟掌燈,扶着竇昭去了小花廳。

陳嘉正神色焦急地在花廳來回走着,聽到動靜,他急急地迎了上來。拱手道:“夫人。您回來了!”

竇昭的心不由砰砰亂跳。

她吩咐若彤:“你們都退到小花廳的院子里。我有話和陳大人說。”

若彤應喏,吩咐粗使的婆子點了燈籠掛在小花廳的四周,又領了小花廳服侍的人退到了院子的中央。

竇昭這才道:“你查出了什麼?”

大紅燈籠下。陳嘉的面孔顯得有些陰鬱。

他壓低了嗓子道:“黎亮的表妹今年有三十六歲了!”

竇昭面色一緊。

也就是說,十七年前。她有十九歲。

她朝陳嘉望去。

陳嘉朝着她無聲地點頭,低聲道:“我們沒有查到黎亮表妹的戶藉,她的女兒,是記在黎亮的名下,閨名叫遺貴。我們盯梢的人說,那黎亮有好幾次都喊她的表妹做‘窕娘’。”

去你的!

竇昭忍不住撫額。

老國公爺是什麼眼神?宋宜春在搗什麼鬼?

她叫了宋世澤過來。

“當時跟着老國公爺去處理黎家之事的,到底是些什麼人?”

宋世澤望了眼陳嘉。

竇昭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道:“你不用望着他,我既然當著他問你,他就是信得過的人。你只怕回答我的話就是了。”

陳嘉聽着,朝竇昭彎腰拱手。

竇昭卻懶得和宋世澤繞圈了,道:“我們剛剛發現黎窕娘還活着,還生了個女兒,你卻告訴我她早就死了!”

“這不可行!”宋世澤眼睛瞪得像銅鈴,“我試過黎窕娘的鼻息……”他說到這裡,身子一震,眼睛瞪得更大了,“當時國公爺很激動,一下子就把我撥到了一邊,我怕繼續試探下去,引起國公爺的反感……”

竇昭冷笑。

宋世澤低下了頭,喃喃地辯道:“不管怎麼說,國公爺也是我們的主子,那女子就算是活過來,國公爺也不可能再和她有什麼關係,國公爺怎麼也得顧着蔣家的面子……”

所以你們就一個個掉以輕心,看着差不多了,就想當然地以為人死了?

竇昭忍不住在心裡腹誹。

那遺貴又是和誰生的?

念頭閃過,竇昭不由得神色大變。

遺貴?

黎亮怎麼會給黎窕娘的女兒取這樣一個名字?

難怪遺貴是宋宜春的女兒?

她望向陳嘉。

陳嘉也正向她望過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他急迫地道:“夫人,據我潛伏在黎家的人說,黎亮打黎窕娘,好像是因為遺貴出了什麼事……”

所以前世宋墨用了“祭拜”這個詞。

竇昭一下子跳了起來:“你快去趟保定!”覺得這樣也不保險,又強調,“你親自去趟保定府,找到遺貴。”

陳嘉匆匆地給竇昭行禮,抬腳就朝外走:“我這就啟程。”

竇昭心頭一松,又升起股怪異來。

就算是遺貴是宋宜春的女兒,宋墨對她的感情也應該很淡薄才是,怎麼會提起來那麼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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