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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要留在竇家!”王知柄和竇鐸不約而同地道。

“不行,不行!”王映雪搖着頭,神色慌張,“她還那麼小,我不能把她留在竇家......”

難道帶回王家不成?

就算王家答應竇家也不可能答應啊!

王知柄望着一副護犢子模樣的妹妹,頗為頭痛。

他們家出了這樣的事,鄉親四鄰早就在背後議論紛紛了。現在父親起複,知道他們家的人更多了,到時候不僅僅是小小的南窪鄉,恐怕整個真定府的人都會在他們家背後指指點點,父親面上無光不說,以後孩子們恐怕也難得在南窪鄉挺起脊背做人。所以來的時候,父親就和他商量好了,悄無聲息地把妹妹接回去,等父親安頓好了,他們舉家隨父親去任上,以後再也不回南窪了。

他還尋思着過幾年風平浪靜了給妹妹說門好親事。

把這孩子帶在身邊算是怎麼一回事?

妹妹以後還嫁人不嫁人?

退一萬步說,竇家願意把這孩子讓妹妹帶走,父親也答應把這孩子養大,可如果親戚朋友問起,他們又該怎麼解釋這孩子的身世呢?

他們原本是怕那些流言蜚語才離開南窪的,若說這孩子是妹妹生的,妹妹的往事就兜不住了,他們這家豈不是白搬了?

想撇清,就只痛說是他的孩子或是弟弟王知杓的孩子。

偏偏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說是他的,他這幾年都不在家;說是弟弟的,弟媳剛剛生了個大胖小子,剛剛滿月......難道說是撿的?

這些念頭不過一閃經而已,但畢竟是自己的家事,不好當著竇鐸的面討論。

王知柄只好低聲對王映雪道:“有些事我們回家再商量。”

王映雪不敢跟哥哥回去。

像她這樣的情況,大歸不是被送進庵堂就是異地遠嫁,只怕以後再沒有看見女兒的機會。

竇昭還有舅舅、母親留下來的管事嬤嬤照應,她的女兒卻是孤零零什麼也沒有,她不能把女兒的未來寄托在那個從未曾謀面也未曾打過交道的諸家五小姐手裡。

竇世英呢?

王映雪舉目四顧。

他怎麼不在場?

他心腸一向軟弱,決不會眼睜睜看着她們母女生離的。

“不!”她朝後退了兩步,和哥哥拉開了一個距離,望着哥哥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警惕,“不商量好明姐兒的事,我是不會跟着大哥回家的!”她說著,朝站在廳堂門口的瓊芳使了個眼色,然後含淚求着竇鐸:“老太爺,明姐兒生下來就身子弱,連吃奶的力氣都沒有,大夫和那些經年的老嬤嬤都說明姐兒可能活不長了,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小心翼翼地把她養到了這麼大,我怎麼能把她隨隨便便就交給別人?求您看在明姐兒的份上,就讓我帶着她吧?”

“明姐兒的名字還是我給取的呢!”竇鐸語氣溫和地笑道,“兒女是母親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擔心明姐兒的心情我們都知道,可明姐兒是竇家的孩子,總不能這樣不明不白地跟着你去王家吧?你不是剛到我們家,我們家是怎樣一個情況,你也是知道的,你剛進門,就派了一個老成的嬤嬤、兩個丫鬟、幾個粗使的婆子在你屋裡服侍,等你生了明姐兒,除了明姐兒的乳娘和明姐兒屋裡服侍的人,又給你添了兩個丫鬟......你不用擔心。諸家五小姐幼承庭訓,性情溫和,賢良敦厚,會好好照顧明姐兒的......”

“別人再好,怎比得上自己的生母?”王映雪看着瓊芳快步離開了鶴壽堂,心中微安,嘴裡卻不住地求着竇鐸,“求老太爺您就成全了我們母女吧?”

竇鐸笑道:“萬元也是在他嫡母面前長大的,明姐兒你就不用擔心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都不願意放棄。

竇昭很快得了消息。

她想了想,對妥娘道:“走,我們去看看爹爹。”

竇昭想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對這件事有什麼打算。

妥娘應喏,丟下手中的針線,和竇昭去了竇世英的書房。

竇世英不在書房。

竇昭想了想,去了廳堂後的花廳。

祖父和王知柄在花廳里喝茶,父親和王映雪在花廳後面的竹叢旁說話。

竇昭朝着妥娘做了個止步的手勢,自己仗着人小身矮繞過花廳,躲在竹子後面偷聽。

“......不管怎麼說,是我對不起你。”父親的聲音里透着淡淡的悲傷,“我比你大,又是成過親的人,就算你傾心於我,我也應該義正詞嚴地拒絕你才是,而不是順水推舟,做出羞辱你的事,事後還責怪谷秋不願意幫我遮掩,甚至是因為這件事而對谷秋惡語相加,讓谷秋顏面盡失,自縊而亡。”

“不是,不是,”王映雪忙道,“這怎麼能怪七爺,是谷秋姐,待人待己都太苛刻......”

“從前我也這麼想。”父親微笑着打斷了王映雪的話,“可想知谷秋臨死前對我說的那些話......”父親語氣微頓,“我就覺得,谷秋說的還真對。是我自己心思齷齪,做錯了事,卻只知道一味的責怪別人,指望着別人給我收拾爛攤子......”

“七爺!”王映雪一副不忍父親責怪自己的樣子,“您別這麼說。您這麼說,我心裡更難受了......”

“好了,好了,不說了!”父親聞言笑了笑,道:“說來說去,谷秋也不可能回來了。”他說著,從衣袖裡掏出了一個寶藍色綉着玉蘭花的荷包,“這裡面有三千兩銀票,你拿着,跟着你大哥回家去吧!以後若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給我帶個信,只要我能做到的,決不會推辭。明姐兒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這不會把她和壽姑分彼此。你就放心回去吧!別學着那些尖酸婦人,去什麼廟裡修行,若是遇到好人家,你就嫁了吧!哪天想明姐兒了,悄悄地派人來跟我說一聲,我讓壽姑帶着她去寺里上香或是到五哥家裡走親戚,你遠遠地看上一眼,也算是全了你們母女的緣分。若是明姐兒長大了,你還想認她,我就把她的身世告訴她......”

原來父親是要勸王映雪大歸啊!

竇昭笑眯眯地望着兩人,然後看見王映雪淚流滿面地撲到了父親的懷裡,緊緊地摟住了父親的腰:“我哪裡也不去,我就想在你身邊,哪怕是為奴為婢我也願意......”

“你別這樣!”父親動作輕柔地掰開圍着自己的手臂,柔聲道,“你這樣,讓王大人怎麼辦?”他退後幾步,看着王映雪的目光透着真誠,“令尊和令兄待你很好,你要珍惜才是,不要再惹他們傷心了......”

王映雪望着兩人之間的距離,眼底浮現出苦楚,問父親:“是不是因為諸家五小姐?”

父親愕然:“什麼?”

“是不是因為諸家五小姐?”王映雪又問了一句,眼淚頓時紛飛如雨,“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諸家五小姐?我聽人說,她相貌十分出眾......”

“你想到哪裡去了?”父親失笑,“我從未曾見過諸家五小姐。”

“那你為什麼讓高升給諸家送信?”王映雪的目光有些逼人。

看來並不只是她一個人關心竇、諸兩家的婚事啊!

竇昭支了耳朵。

“你們知道我讓高升給諸家送住了?”父親很驚訝。

王映雪見自己說漏了嘴,心虛地道:“那天晚上明姐兒吵鬧不休,我一直哄着她到了天亮,正要上床睡覺,聽見丫鬟們說高升奉您之命往諸家關信......”

滿口胡言!

竇昭撇了撇嘴。

高升是父親的心腹,他要是嘴門不關風,父親早就換人了。

分明是她想辦法打聽到的!

父親並沒有在這件事上過多的糾纏,坦言道:“我給諸舉人送了封信,把我們家的一些事告訴了他,請他等我把家裡的事理順了再提成親的事......”

“為什麼?”王映雪目光如炬地望着父親,“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難道她認為父親是為了她不成?

竇昭冷笑。

父親則沉默良久,低聲道:“映雪,我有我的責任!西竇需要一個繼承人,父親也等着抱嫡孫。我不想把諸家五小姐拖進來,她沒有責任承擔我所犯下的錯誤,沒有義務一進門就面對這些紛爭......”

“我對你來說,是一場錯誤?”王映雪剎時面白如雪,尖銳地問。

“你不要想歪了。”父親和煦地道,“我只是希望不要因為我的原因,再傷害到別人!”

“那我呢?我算什麼?”王映雪質問着父親,“你不希望傷害諸家五小姐,難道就忍心讓我和明姐兒從此天各一方?忍心讓明姐兒從小就沒有了母親?”

“映雪,並不是我心腸恨。”父親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明姐兒在王家身份不明,她在竇家,好歹也是竇家的五小姐。她現在年紀還小,什麼也不記得,養在誰身邊就會跟誰親,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傷心難過......”

“她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王映雪低聲嚷着,憤憤地把荷包砸在了父親的身上,“我不要你的銀票,我要我女兒。”說完,昂首挺胸地轉身,進了花廳。

父親苦笑,搖着頭跟着進了花廳。

竇昭望着地上的荷包,尋思要是自己把這三千兩銀票據為己有,不知道會不會連累那些在花廳里當值的丫鬟、小廝們。

有朋友在評論區里留言,說我洗白竇世英,實際上,我覺得不存在洗白的問題,每個人都有很多面,不可能除了黑就是白,也不可能永遠只是一個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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