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慕兮說：“我們先不去說這些事情了，大家有沒有發現，這個奇異的神殿式的空間里確實有一些古怪！大家應該也發現了這裡比黑山山脈其他地方要暖得多，要知道黑山山脈是長秋，是沒有別的季節的，怎麼會如此溫暖如夏呢？”

南宮苑笑道：“這算什麼呢？你們大家有沒有留意到，我們身上的衣服都是從來不洗的，當然也不換，但是既然是這樣，我們身上衣服依然不會臟，這難道還不古怪嗎？我們現在都如同死人一般，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發現不了。我看呀，黑山山脈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墓，我們都是這墓中的死屍，我們與死屍的最大區別，就是我們還會走動，如此而已！”

上官慕兮說：“mèimèi，你不必這麼悲觀。我們都是宇宙生宇宙死，宇宙既是我們所有人的母體，也是我們所有人的墳墓，因此，在黑山山脈也是一樣的，這本來就是天理循環之徵，有什麼好奇怪的呢？”

南宮苑說：“這些日子以來，越發暖熱起來，夜卻越來越深！夜就像一個樹洞，只要像老鼠那樣挖下去，總是會越挖越深，深到極處，就透了，也就見了天光，出了夜的勢力範圍。”

我也覺得我們這些人真是太寂寞了，我想起過去召喚神靈之事，想那時召喚的神靈中，夜遊神最為有趣，不如重新召喚幾個來，給大空解解愁。

我正這麼想，還沒有凝神召喚呢，那幾個夜遊神就姍姍而來了。與以往不同的是，他們上次來都是男子的相貌，這回來卻呈現出女人的相貌。

我覺得非常奇怪，就藉助宋曉雯的口，說：“各位夜遊神，以往你們現身，都是男子身，為何這次卻是女兒身呢？你們難道是雙性人嗎？”

趙一離歷來對性之事最感興趣，聽到“雙性人”這樣敏感的字眼，立刻說：“是呀，是呀，這也太奇怪了些。你們一定是雙性人，雙性人是最聰明的，你們倒是指點指點我們，讓我們早日從這黑山山脈脫身出去。去得外面的世界，有多少金銀錢財，我們全都用來供奉你們。總之，只要你們幫了我們，我們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

夜遊神無奈地說：“我們哪裡有能力幫你們，若我們有能力衝出這黑山山脈，哪裡還用得着困囚於此，夜夜執事而勞心勞形，痛苦不堪呢？我們夜遊神，夜夜神遊，與無數人交肩而過，卻從來不與任何人相干，我們本是方外之人！”

上官慕兮有些傷感，說：“夜遊神們，你們的苦楚，我是能體會的。人如果寂寥，整個世界也就空了，看一場煙火，看一場演出，或是游諸方風景，與無數人都有共賞之緣，卻終究無一人與你有緣。悠悠綿長，萬般閑愁，終是無法消散的！夜遊神們，你們到底是怎樣的精靈，為什麼比我們還慘，要夜夜醒着，清醒地感受着這人間苦味呢？”

夜遊神落下淚來：“我們並不是什麼精靈，更不是雙性人，我們只是夜間醒着的人們的思緒凝結而生的生命體，我們與你們不一樣，我們沒有完整的靈魂，也沒有完整的靈魂。也許正因為我們都不完整，所以更適合出現在夜裡。虛無飄渺才是夜的本質！”

李仙兒說：“我聽說你們夜遊神，個個文采了得，怎麼會沒有完整的靈魂與人格呢？難道你們也跟文朗是一樣的，都是些失魂的可憐人嗎？”

夜遊神說：“夜晚是一個非常奇特的時間段，黑山山脈的統治者都非常擔心黑夜會成為一個豁口，因此才造出我們夜遊神在深夜裡巡邏。不過，現在黑山山脈已經是一個無主之地了！”

趙一離笑道：“夜遊神，你們也很壞，你們跟那誰誰誰是一樣的，都想騙我們。如果黑山山脈真是無主之地，統治者們都死絕了，那我們為什麼還不能離開這鬼地方呢？”

夜遊神說：“雖然黑山山脈已經成為無主之地了，但是，整個黑山山脈依然按照既定的程序運行。其實也不是什麼程序，而一個人的意識。當然，你們一定會說是不是女巨人的意識呢？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們，經過我們多年的研究，還真不是那麼回事。也就是說黑山山脈還存在着另一個比女巨人更可怕的存在，那個人創造了黑山山脈，並把所有人困在他的意識之中，連女巨人與黑山山脈那些所謂的統治者也不能倖免。黑山山脈那些統治者為什麼一夜之間就不見了？想必不過就是那個人一念之間的抹殺而已！”

趙一離還是不信：“你們大家總是喜歡把事情說得玄之又玄，到最後其實一切都是稀鬆平常的。我看，我們是困在了自己的意識之中，也許這一切都是一個夢。我們在這裡苦苦尋求解脫之道，醒着的時候想，睡著了之後還是想，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能衝出這黑山山脈。實際上呢，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益的，只等某一時刻，我們從這迷夢中醒過來，所有人也就解脫了！”

南宮苑說：“哪裡有這麼真實的夢呢？我們在這夢中，分明能感受到疼痛，身上的一切知覺也都是清醒的，當然我們的大腦倒是軟軟的，像是全身上下唯一生病的地方。不過，我可以確定這並非是一個夢。黑山山脈這麼多人，難道會不約而同地做同一個夢嗎？”

文朗有些生氣：“你們就是喜歡講一些沒用的東西，你們先前也講過類似的觀點，現在又講，到底有完沒完？”

藍色幽靈飄然而至說：“我們幽靈們本來是想為大家打通這數百層極凜坑，讓你們可以找到黑山山脈真正的秘密，我們其實早就做好了勞苦打洞一兩年的準備的。沒想到，一轉身的功夫，這極凜坑悉數自行破除了。我們都落到了這最底層來了。更沒想到”

趙一離沒好氣地說：“更沒想到，這極凜坑之中屁都沒有，大家白忙活了這麼久！現在說這些還有啥用？我看呀，我們趁早撞死在這神殿之上算了，也算是向神靈獻了血祭，說不定神靈可憐我們也就把我們的靈魂送到我們的故鄉去了！”

錢半噸胖皇笑道：“趙一離，你也不抬頭看看，這神殿上供着的是什麼人？你剛才沒看清楚，還是一時之間又忘記了。這兩尊神，分明就是文朗與張詠顏嘛。既然這神殿供奉着的是文朗與張詠顏，這應該就是給我們的提示，文朗你倒是說說，黑山山脈到底有什麼秘密？”

文朗又痴了，他傻傻地說：“昔年歲月悠悠，濃情轉淡，淺情轉深，反反覆復錘鍊着我的心，淬鍊着我的情懷！離散的人們，奔向他方；往事的記憶已封存，蒙塵的過往，膠着如漆，溫暖而雜亂。”

趙一離說：“文朗，你怎麼啦？你以為這裡是學校嗎？你怎麼在這裡吟詩作賦起來。這裡是神殿，與你們的學校一點也不像！”

錢半噸笑道：“趙一離，你見過文朗的學校長什麼樣嗎？我倒是見過的，這神殿與文朗、張詠顏上學的那座學校雖然表面上一點也不像，但是從神似的角度來說，卻是如出一轍的！也就是說我們來到了文朗與張詠顏的學校了。”

文朗說：“是有些相像，那些磚上的花紋是最像的，而且牆上還透着‘四有新人’等標語的依稀的字跡呢！我文朗天生天不怕地不怕，卻是最怕學校的，其實也不是我怕學校，是因為張詠顏怕學校，所以我也跟着怕了！那時我只覺得大地瀰漫花香，學校籠罩塵霧。我寧願在外面奔跑，也不願在學校里逗留。張詠顏離開後，這座早就該被遺棄的學校，早已雪花片片，飄盡傷怨！”

文朗忽然發狂地奔跑了起來，像要發瘋一般。我看見了，難免心裡鉸痛着。

我借宋曉雯的口說：“文朗，你想到什麼發瘋了。這學校真的這麼讓你覺得恐懼嗎？”

文朗說：“這學校是我的傷心地，它像是張詠顏的一座墓。我們都把青春葬在裡面了，但是它卻什麼也沒有給我們，只是讓我們看到了滿校園長滿了雜草，也許這才是這校園真正的真相。”

南宮苑想刺激一下文朗，好讓他恢復正常，就說：“文朗，你如果真覺得害怕就坐車離開吧。我們也都覺得有些詭異。如果是一般的學校也就罷了，這學校居然包裹在神殿的外面之下，真是太可怕了。而且還供奉着文朗和張詠顏，一生一死，生者痛苦死者也痛苦，你們都是凡人卻被當成神供在這裡，到底是什麼寓意呢？文朗，你是當事人，你有什麼想法？文朗，你雖然是失了魂落了魄的人，但是，你也是我們之中最為強韌的生命，你才華橫溢，對任何事都有自己獨特的見解，所以我們大家都很想聽一聽你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