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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少主來了嗎?”女人緩緩伸出一雙有些粗糙的雙手在空氣中尋找着什麼。

“嗯,沈姑姑,是我。”葉清翊笑着接過女人的雙手,然後放到自己臉上,女人細細地摸索着葉清翊的五官。

這個女人她看不見?

“真的是少主,對了,今日已經是九月初六了,看我,竟將這事給忘了,少主快快進來,沈姑姑已備好香燭。”沈姑姑的臉上散發出慈愛的光芒,她連忙拉着葉清翊的手往宅子裡面走,剛邁出一隻腳卻又定在哪兒,臉轉向葉清翊的方向問道“少主,xiǎojiě沒有隨你一同回來嗎?”

什麼鬼?剛才開門的時候葉清翊半個字沒說,她都知道是葉清翊來了,為什麼卻不知道葉清翊身邊還有個我。

“瑤姬當然來了。”葉清翊似乎覺得好笑,握着沈姑姑的手輕聲道。

沈姑姑居然堅定果斷地搖了搖頭,一臉肯定的說“少主在拿沈姑姑開玩笑了,沈姑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沈姑姑身為你們兄妹倆的乳娘,怎會感覺不到瑤姬的存在。”

葉家兄妹不是自己逃出來的嗎,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乳娘來,我的問題真的是越來越多了。

“沈姑姑,瑤姬就在這裡,姑姑怎麼會感覺不到呢?”我立刻拉起沈姑姑另外一隻手,嬉笑道。

沈姑姑臉上漸漸浮上一團疑雲,身為乳母,見到葉清翊跟見到我這兩種表情差距也太遠了。

“真的是xiǎojiě嗎?”沈姑姑臉上的疑雲越變越大。

“姑姑連我的話都不信了嗎?自然是瑤姬,不信,你摸摸。”葉清翊說著就把沈姑姑兩隻粗糙的手按到了我的臉上,我渾身雞皮疙瘩秒起。

臉上鼻子眼睛耳朵嘴巴被摸了個遍,沈姑姑才放下雙手,用笑取代了疑雲“看來真的xiǎojiě,沈姑姑年齡大了,腦子有些不靈光了,xiǎojiě莫怪才是。”

我內心在呵呵噠,抬頭卻對上葉清翊的目光,沒辦法,再不爽也只能傻笑着說“自然不會怪罪的。”

心裡忍不住打鼓,沈姑姑說的很對,葉瑤姬確實沒有來,來的是我蘇見厘,她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能感受得到,她到底是憑什麼感受不到葉瑤姬的存在的?

當我站在葉家父母的墓碑前面的時候,我已經驚呆了。

葉清翊這個傢伙,居然會把自己爸媽的陵墓安置在這座宅子的地底下,他是怎麼想的?

這座只刻着木帛兩個字,裡面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建築被完全閑置在地面上,而真正可怕的東西是在這地底下還修建了這麼一座幽靜森白的陵寢。

這地陵多以白石修建,地陵中央的兩尊棺木其實也是石棺,我們剛走進這座地陵的時候,這裡面幽黑而寂靜了,點燃的火摺子照着地陵四周的牆壁上刻滿了文字。

白色的蠟燭上閃着橘紅色的火苗,兩座燭台也沒能把地陵照耀得多麼亮堂,說真的,有點恐怖。

我這才看到兩座石棺前面的石碑上分別刻着“東顯城主慈父葉楚之墓”和“慈母葉門馮玉錦之墓”,仔細想來這座府邸門口牌匾上的“木帛”就是取自“楚”字的上面某部分與“錦”字的右邊部分。

而祭台後的牆壁上掛着一個大大的“奠”字,“奠”的左右分別掛着兩副展開來的畫卷,一副上面是一個錦衣玉袍的男子彈琴的畫面,雖然不如素描那麼逼真,但是隱隱間看得出畫上的男子眉宇間與葉清翊的神似。

不同於我見過的其他古畫旁邊會題上一些詩句來增加畫面意境,這畫偏偏沒有隻言片語,只在畫卷右下角蓋了一個正方形的紅色印章,印章上似乎是個“錦”字。

而另一幅畫上是一名身着束身玄色舞衣的年輕女子在一條小溪邊翩翩起舞的畫面,這副畫卷同樣沒有隻字片語,右下角只有一個“楚”字。

明明不是同一幅畫,卻像生在同一個環境中一般和諧。

這是他們為對方畫的?那麼想必這就是葉家兄妹的的父母葉楚和馮玉錦了。

沈姑姑就站在馮玉錦和葉楚的墓碑中間“少主、xiǎojiě給城主、夫人上柱香吧。”

“嗯”我點點頭,從籃子里拿香燭來,點燃白燭,放在祭台上,又點燃三炷香,三鞠躬。

心裡念念有詞:二老在天有靈一是保佑我快速查出殺非羽的兇手報仇雪恨,二是保佑我在那之後便和你們的女兒各自歸位吧。

葉清翊也拿了三炷香,點着,插進香爐,跪着磕了幾個頭,便扶着我站了起來。

這祭拜儀式真是太簡潔了,上三炷香,磕三個頭就算完了,古人不是都很封建嗎,我以為還要找個陰陽師來招個魂什麼的。

“沈姑姑,今日我們進城之時剛巧遇到當朝皇后出城回宮,沈姑姑可知皇后到顯城所謂何事?”葉清翊退到祭台五米開外的沈姑姑身邊無意般問道。

沈姑姑也點了三炷香,一邊躬身祭拜一邊說“想是往年你們兄妹都來的晚些未曾遇上,不知從何時開始,當朝皇后每一年的九月初一便會來到顯城行宮小住幾日,初六便準時離去。”

“顧擎風將他的行宮建於我東顯千萬將士的屍骨之上還嫌不夠,還要讓他的皇后每年在將士們的忌日來踩踏他們的靈魂嗎?”葉清翊說著,情緒有些激動,就像我們剛進城那時,他看到皇后的馬車的時候。

我總覺得這樣的葉清翊會隨時爆發,立刻跳出來安撫“哥哥也不要想的太壞,也許是湊巧呢。”

葉清翊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道“不管是不是湊巧,總有一日,我將取下顧擎風首級,要他血債血償。”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希望葉清翊和沈姑姑沒看見。

這個時候的葉清翊白凈的臉上生出的怨氣似將他籠罩在一團黑霧當中,他冷笑的表情生出了生人勿近的氣息。

“少主和xiǎojiě依舊沒有放棄報仇之念嗎?”沈姑姑上完香退回到石碑面前來。

沈姑姑眼睛雖然看不見,想來也是在這宅子里地陵里常年的來往,已經比睜着眼睛還熟悉了。

扯上我幹嘛?作為葉瑤姬的替身,我是半點都不想跟葉清翊的仇恨扯上關係,我很寶貝自己的小命的,還不想過那種把腦袋掛在腰上的日子。

“國讎家恨,就此放棄,如何對得起葉家列祖列宗。”葉清翊的語氣倒是沒了剛才的陰沉,這傢伙的情緒也是此一時彼一時。“只要尋到隨君明珠哪怕賭上三輩子。”

這座地陵在這座宅子荷塘旁的假山山洞底下,支夙在假山側面十米的地方候着,看到我們走出假山,支夙疾步走過來跟葉清翊咬耳朵。

我現在密切注意他們之間的一切交流,我生怕哪一天他們交流的主題就成了我,怕他們在背後懷疑我。

可是葉清翊現在卻不給我這個機會,直接跟我說“瑤姬,哥哥和支夙有事要談,你先與沈姑姑去說說話吧。”

我真的是耳朵癢,正想聽聽內容,這個時候叫我回房去,這不是吊我個大胃口。

可是沈姑姑同樣不給我這個機會,慈祥地拉起我的手道“xiǎojiě和沈姑一同去買些東西吧”

“這個好,好吧。”我還能說什麼呢?只好任沈姑姑拉着我往大門方向走去。

這個沈姑姑,沒有任何導盲工具,從宅子到大街上,這段路程卻行走得毫無障礙,聽說眼盲太久的人習慣於黑暗以後,可以生活得比正常人更加流暢。

這位乳娘沈姑姑大概就是這座真陵寢假豪宅平日里唯一的活人了,嚴格的說算是守墓人。

“不知,姑姑是想買些什麼東西,讓瑤姬來代勞吧。”沈姑姑這雙手實在是粗糙得緊,再加上她面對我的時候雖然看不見卻又陰鬱的眼神,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沈姑姑抓着我的手緊了緊,柔聲說“買東西倒不打緊,只是一年未見xiǎojiě和少主,此時想與xiǎojiě姐說說話。”

我皺皺眉頭,這沈姑姑只是葉家兄妹的乳娘,而且葉家兩兄妹四歲就逃出來了,就說說話,應該不會露餡的。

“姑姑說的是,瑤姬一年未見姑姑,也想念得很。”我輕聲道,假裝乖巧,不過還是盡量少說話吧說多錯多。

“xiǎojiě真的是越來越懂事了,記得xiǎojiě小時候總愛在丫鬟們臉上塗上墨汁,還燒掉丫鬟們的頭髮,也只有沈姑姑和少主能阻止xiǎojiě的惡作劇。”沈姑姑一手挽着我,一手拍拍我的手背,臉上滿是笑意。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沈姑姑提到葉瑤姬的惡作劇我一點兒都不意外,以葉瑤姬對葉清翊的熱愛,小時候沒殺掉那些個丫鬟已經算是仁慈了。

我正在思索該怎樣答話的時候,沈姑姑又接著說道“那個時候的xiǎojiě和少主是那麼天真可愛;可誰知後來這一晃就是十四年整。”

我似乎能夠想象得到,十四年前的葉清翊和葉瑤姬是什麼樣子的,不過是四歲的孩子,有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和慈愛的父母,每天的任務就是負責承歡膝下。

想到這裡,腦子裡突然浮現出我爸和我媽的臉來,在他們身邊依賴了十八年,我從來沒有想過哪一天會離開他們獨自生活,而且遠的不是距離,是時間。

在唪稷谷的時候,每天有非羽和朝南在那裡吵吵鬧鬧,便沒有靜下心來想過他們兩老,唯有今天,卻是因為別人的父母才聯想到我自己父母,真是不孝。

眼眶裡不知何時漸漸翻出淚花來,我忍不住抽泣了一聲,被沈姑姑聽了去。

沈姑姑大概還以為我在為葉城主夫婦難過,輕聲道“xiǎojiě是因為這些變故變得懂事的話,那麼姑姑寧可xiǎojiě一生都那樣調皮單純。”

誰說不是呢,葉瑤姬能趴在唪稷谷山谷底下想必也不可能是去那麼險峻的地方遊山玩水摔倒所致,十有**是人力所為。

我冷靜了一下,吸了吸鼻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有底氣一些“姑姑,咱們就別說這些了,如今爹娘不在,哥哥和沈姑姑就是瑤姬最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