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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被我嚇得一抖,咻地轉過身來似乎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我是誰:“是葉姑娘么?”

“正是”我將手指放到嘴邊噓了一聲:“林管家,您還是叫我蘇姑娘比較好,我現在的名字叫做蘇見厘,葉姑娘這三個字,您就忘掉吧,林管家怎會在這裡?”

林管家也不多問半個字只顧頷首稱是:“九重宮既已從世上消失,那麼各處痕迹也是要隨之清除的,蘇姑娘如今依然伴隨王爺左右嗎?”

上次見到林管家的時候我還是百里懷頌的人質,林管家可能並不知道在那以後發生過什麼事,現在會這麼想也不奇怪。

我擺了擺手:“沒有了……”

“若是沒有,蘇姑娘今日怎會出現在王府?”

是啊,怎會出現在王府呢?正不知該如何解答,身後傳來了麥冬的聲音:“娘娘,西聆國皇后娘娘正尋你呢。”說著便從一旁竄了出來。

“娘娘?”林管家重複了一句。

“是啊,這是我們烏境國的安晨妃,剛才進門兒的時候老爺爺你頭埋得太低了,所以沒有看見。”麥冬耐心地解釋道。

林管家聞言又要行禮,我連忙扶住他,他卻執着得彎了腰恭敬道:“老奴不知安晨妃娘娘身份,多有怠慢,望娘娘恕罪。”

哎,算了吧,遲早都會知道的,我嘆了口氣:“老爺子其實不必這樣的。”

“娘娘,皇后娘娘在找您,還是趕快過去吧。”麥冬匆忙地催促着:“好像是什麼急事。”

奇怪馮玉錦找我能有什麼急事,雖然不甚明白還是匆匆與林管家道了別就跟着麥冬去到了馮玉錦等我的地方。

看到馮玉錦有口難言的樣子,我識趣地叫麥冬退出了視線範圍內,馮玉錦這才拉着我的手說“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出宮,如今好不容易出來了,阿厘,我想見見栩兒。”

我的大腦嗡地一聲炸了開來,她要見葉清栩怎麼辦,原來在宮裡沒有提到這件事是因為出不了宮,可是這次藉著百里懷頌結婚,她出宮來了想要見葉清栩這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葉清栩他”面對馮玉錦期盼的目光,我愣是半個字的真話都說不出來,我該怎麼告訴她玄香閣上下被燒得一隻螞蟻都沒活下來?

馮玉錦愈加期盼地問:“栩兒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腦洞一開便雙手一攤作無奈狀:“自被朝南帶入宮以來,我就沒有機會出去,也是很久沒見過哥哥了,興許因為你與父親的死祭快到了,他去顯城祭拜了吧。”

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到葉楚的死祭,我這個謊撒得一點都不好。

“我與阿楚的墳冢在顯城,每一年的破城日,我都有去到顯城,竟都未曾遇到”馮玉錦有些吃驚,言語中不乏懊悔,大概覺得那些日子多出來逛逛也許還能遇上葉清栩。

“是,哥哥在顯城置了一處宅院,你與父親的衣冠冢就在那宅院的地底下,每年忌日,我們都會去祭拜,去年到顯城的時候有些早,還遇上您從顯城離開,對了,沈姑姑一直在那處宅院中替你與父親守墓。”至今想起那處衣冠冢我還是覺得瘮得慌。

馮玉錦的思緒不知飛到了哪裡去,提到沈姑姑的時候,臉上露出明顯的喜悅:“沒想到沈淑還活着,沈淑當年是你們的奶娘,九死一生以後還為我與阿楚守墓如此多年。”

“她的眼睛已經不能視物了,葉清栩說當年是她將我們從被火燒成一片焦土的東顯皇宮的密道中送出去的,作為宮女的話,她是真的很忠心。”那樣的兵荒馬亂中間,將兩個孩子帶離那是非之地實在是太不容易,沈姑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阿淑栩兒”

在馮玉錦的默念當中,我知道這個世上又多了一個她迫切想要見到的人,可是謊話始終是謊話,紙里是保不住火的,若是很久以後她見不到葉清栩的話,我又該怎麼告訴她那麼殘忍的實話呢?

當我以為可以暫時騙過馮玉錦的時候,她的眼神卻一度陰鬱起來:“阿厘,栩兒是不是出事了。”

我內心雖大驚,表面還是裝作一副淡定的樣子:“沒、沒有啊,您怎麼會這樣想?”

她輕聲地說出自己的猜測:“八月十五距離九月初六還有如此之久,栩兒一心想要報仇,怎會提前大半月的時日離開鄴城,除非,出了什麼事。”

會被她揭穿我一點都不覺得冤枉,當我撒出這個謊話的時候就知道lòudòng百出,沒想到分分鐘就被馮玉錦看穿了。

“他真的去了顯城我離開很久了,賀連裴該等急了,我要回去了,母親,您也回去吧,皇上還在等你。”我實在沒有能力再把這個謊話給圓下去,找了一個很蹩腳的理由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意圖動搖馮玉錦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狀態。

“阿厘,如果栩兒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馮玉錦拉着即將轉身離去的我,聲淚俱下。

“母親。”我無比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前十四年沒有我們,您不是也活得很好嗎,顧擎風滅了你的國家,殺了你的丈夫,您在他身邊十四年,當了十四年的西聆國皇后,又有沒有想過要為父親報仇,所以我認為有沒有我和葉清栩的存在,也不會影響您過錦衣玉食的生活。”

馮玉錦眼眶裡還反着光,我一時覺得自己的話說的太重了,我從來都只是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批評她的自私,從沒有問過她這樣委屈求全是為了什麼,是否真的像我想象中那樣無情。

“阿厘,你父親走後,我曾無數次地想要隨他而去,卻沒能做到,因為我知道你和栩兒還活着,你們出逃的這些年受了很多的苦,可是亡國的我這樣努力的活下來,只是想要在有生之年還可以再見到你們,阿楚沒了,可是你們還在,我的希望就還在。”馮玉錦的眼淚像石頭一眼打在我的心上,我想忍住不被她的情緒感染,還是忍不住跟着一起流淚。

“回去吧,今天是小五大喜的日子,我們不要說這些題外話,小五和博洛就快到了。”

說曹操,曹操到,我的話音剛落就聽到遠處的王府大門一陣喧鬧聲,聽這響動,應該是百里懷頌和博洛真的回來了。

到現在為止,馮玉錦和我再繼續單獨相處就不合適了,我拉着馮玉錦匆匆而去竟在不遠處的大榕樹後面碰到正巧走過的林管家,他剛才還在廚房外面,這個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們剛才說的話他應該沒有聽到吧?

來不及細想,我和馮玉錦就紅着眼睛,像兔子一樣回到了各自的角色之中,再去喜宴的路上,賀連裴仔細地看着我:“眼睛怎麼紅紅的,哭過么?”

我揉了揉眼睛:“剛才眼睛裡面進了沙子而已。”

“進沙子了?朕來替你吹走沙子。”說著他就要湊上來,本來就是為了敷衍而已,現在卻來這麼曖昧的動作。

我還沒動手,麥冬從後面伸出手來,一巴掌推開了賀連裴的臉:“我來幫阿厘吹沙子。”說罷也將嘴巴靠近我的眼睛,我嫌惡地推開她,作勢要吐的樣子,麥冬一點都不介意我的嫌惡,依然裝模作樣地對着我的眼睛吹了一口氣,靠,換做我自己的眼睛,yǐnxíng眼鏡都要被吹掉。

面容冷峻的百里懷頌攙着一身紅色喜服蓋着蓋頭的博洛在宮人的簇擁下從我們身邊走過,帶起了一陣冰涼的風,離他最近的我,似乎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體香味,鼻子一酸,差點又哭了。

只吃了早飯的我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可是喜宴上又和顧擎風、馮玉錦坐一桌的我面對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也不敢大快朵頤,只能看着畫餅充飢,口水快流到地上了,此時此刻的我十分羨慕裝扮成宮女的麥冬,可以守在廚房邊上開飯了。

眼見着宮人夾了一塊蘆筍在我眼前的碟子里,我還要故作優雅地夾起來,遮着自己的嘴,細嚼慢咽,這幾天都這麼吃飯,我就沒怎麼吃飽過。

我還以為這貴族喜宴有什麼不同之處,原來新娘進了洞房等着以後,新郎一樣的要挨桌敬酒,既然兩國皇帝都在我們這一桌,於理於法都要先敬聖上。

縱然是敬酒,百里懷頌依然冷若冰霜,不會笑的他和從前的他別無兩樣,敬顧擎風,敬馮玉錦,敬賀連裴,敬百里莫螢,卻唯獨漏了我,甚至當我不存在,我自己也沒所謂,倒是賀連裴看了我一眼又一眼,似乎怕我忍不住鬧出點情緒來。

我說你看着我看嘛,賀連裴答曰:“怕你哭,哭了就不漂亮了。”我嘁了一聲,你不是正希望見到這副景象嗎。

“現在可以給我解藥了吧。”我在桌子底下向他伸出手來。

“先用膳吧,百里懷頌喜宴,阿釐定要仔細享用才是。”說罷便又示意宮人給我夾了一塊肘子肘子:“璐兒說你喜歡吃肉。”

麥冬這個死女人!

我氣得端起身邊的酒杯就一飲而盡:“咳咳咳咳!”喝得太急,嗆死我了!

賀連裴見狀忙拿出一條手絹給我擦嘴,這酒的度數比我上次和百里懷頌喝的度數可高多了,眼見着百里懷頌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往嘴裡倒,好像那不是酒是水似的,在座的這麼多桌喜宴,喝一圈下來,非酒精中毒不可,他到底在拼什麼啊,不要命了嗎!

“不會喝酒就不要喝了,小心讓顧兄看了笑話。”

顧擎風發出豪邁的笑聲:“朕還未曾見識過皇妹的酒量,趁着今日小五大婚,不醉不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