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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顧梓清應道。

走了兩步,覺得哪裡不對勁,轉眼看到顧梓清的面色十分蒼白,憔悴得很,不是被水泡過的那種,像是病態的,他也才走了兩步,就跌跪在了地上,我這才看到他的背上竟然插着一支箭,從傷口流出的血已然將他背部的藍衣染成了更深的顏色!

“梓清,你什麼時候中箭的,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早該想到,昨天那密密麻麻的羽箭,憑他一己之力怎麼可能躲得過去,不被射成刺蝟已經是萬幸了。

他勉強扯了扯嘴角:“一點小傷,不礙事,走吧。”

“你連站都站不穩了,還怎麼走?”受了箭傷還在水裡泡了一夜,我真的不敢想象那傷口會惡化成什麼樣子,再不治療,只怕要感染。

“鄔境隨時可能來犯,五哥的傷還沒痊癒,不能等,一定要儘快回去。”他固執地想要站起身來,卻又跌了一下。

我眼疾手快地把他一隻胳膊搭在肩上,承受了他一半的體重,這傢伙看起來那麼瘦,還真是不輕啊。

如他所說,我們的確沒有耽誤時間的本錢:“我知道戰事吃緊,如果你還能堅持,我們就上路吧。”

“沒事,走吧。”

倔強的人。

於是我半扛着他,一步一步地往北走去……。

泡了一夜的水我自己也腿腳發軟,再加上扛着顧梓清,體力消失得很快,腳步有些凌亂,顧梓清想脫離我的肩膀,卻被我緊緊捉住,他也只得作罷。

在看見村莊的同時,他終於撐不住了,半點力氣也使不上,從我的肩上滑了下去,趴在了地上,閉着眼。

“梓清,梓清!”你別暈啊,這裡離村莊還有好幾百米,我怎麼把你弄過去啊。

“姑娘,出什麼事了?”

焦急間,一個農夫打扮的男人丟下打好的乾柴便跑過來蹲下身子查看顧梓清的狀態,一眼就看見了顧梓清背上的羽箭,驚訝地說了句:“箭,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我帶着哭腔說:“求您救救他,他不可以有事的!”他是堂堂西聆國六皇子,他若出了事,我該怎麼和整個西聆國交代。

那農夫看了看顧梓清又看了看我,一點頭說:“你跟我來。”說罷便將顧梓清背了起來,領着我往村子裡走去。

我順手提起那一捆乾柴,還真是重啊。

這農夫就住在村口的一間木屋裡面,裡面有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妻子,我始終閉口不言自己和顧梓清的來處,他們也不多問,替顧梓清找來了大夫,拔了箭,包紮了傷口,還做了飯給我吃,給顧梓清餵了清粥。

顧梓清這個樣子也是走不了了,這一夜便只得在這裡休息,第二天,顧梓清醒來向他們夫妻問去金城的路,那夫妻二人很是驚訝:“金城距離這裡不過四五里路,如今戰火連天村子裡的人都準備收拾東西逃難去了,二位為何還要前往?”

我們沒法說實話,也怕嚇到他們:“的確有要事。”

在我們堅持之下,他們還是為我們指了路,身上還有些銀子沒有被水沖走,我便拿出來當做謝禮:“昨天打擾兩位了,這點銀子不成敬意。”

卻被他們嚴詞拒絕,不得不感嘆西聆國民風淳樸。

四五里路不算很長,只是顧梓清有傷在身,我們走得十分緩慢,在臨近太陽落山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遠處的軍營。

我扶着顧梓清,一步步走近,還沒到門口就被幾十個士兵團團圍住,刀劍相向:“什麼人竟敢擅闖軍營!”

天黑看不清楚,我不怪他們:“六皇子受傷了,快扶進去,傳軍醫!”雖有鄉村醫生看過了,總覺得還是要軍醫確診才放心。

那些個士兵走近兩步,這才認清我們的面容,就想跪下,我重複了一句:“趕緊傳軍醫給六皇子診治!”都這個時候還講究這些虛禮。

“是!”

幾個人手忙腳亂地將顧梓清扶進了營帳,我也跟了進去。

軍醫看過他的傷以後,換過了葯,便退下了,顧梓清說:“去看看五哥吧,我們這一消失便是兩日,他該着急了。”

我想他是不會着急的,我只是急於了解他的傷勢,叫了人來照顧顧梓清,就準備起身離開,他叫住了我:“五嫂。”

“怎麼了?”

他輕聲道:“昨日在水下……”

我打斷他:“不用說了,我明白。”習武之人的肺活量當然比我這種廢人強得多,怕我溺斃而不得已的舉動,我能理解。

走出副帥營帳,就和幾個身着銀色盔甲正要求見顧梓清的將軍迎面遇上,他們施了一禮便進了去,我也往主帥營帳走去。

在帳前躊躇許久,正要進去,帳簾卻被人從裡面掀開,一臉蒼白的百里懷頌從里走出。

“去了何處。”這語氣冷若冰霜。

“你的傷還沒好,進去再說吧。”我伸手去扶他,他的胳膊卻繞過了我的手,那副冷峻的樣子似乎要吃人。

“說。”他絲毫不動,礙於他身上的傷,我也不敢用力。

“我們去了浮雲城……去查探那傷你的wǔqì……。”

聽了我的話,他開了口,也只是冷冷的一句:“玩鬧也要有分寸。”

玩鬧?

本因無故失蹤而感到有些愧疚而微微低頭的我,此刻唰地抬頭看向他的眼睛,那瞳孔里是過去有過的冰冷。

我是為了誰才冒險去浮雲城查探wǔqì的,和顧梓清這兩天一夜九死一生,險些丟了命,他竟然認為我是在玩鬧?

“我自有分寸,不用你管。”我偏過頭去,冷冷地反駁他。

差點忘了,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無條件相信我的話,認同我所做的一切的百里懷頌了,現在我的與他而言只是個沒有共同回憶的熟人……

“哦?”他故作疑惑:“不要本王管,卻要樓暮璟和顧梓清管?”

這是什麼意思?

我越來越聽不懂了,越扯越遠!

“你……不可理喻,跟顧梓清又有什麼關係,梓清現在已經受傷了,麻煩你罵我也不要帶着他。”

“和他沒有關係?”百里懷頌眼中寒光一閃,手掌一動,我靴子里的bǐshǒu就已經自動飛到了他的手上:“這是什麼?”

我一把躲過那小bǐshǒu:“這不過是他出於好心借給我防身用的。”

“白鴛bǐshǒu,用來防身,你當本王是三歲小孩?”

“bǐshǒu不用來防身用來幹什麼?”真是神經病,該吃藥啦!

“那這又是什麼?”說著從袖口滑出一樣東西。

那不是樓暮璟給我的玉牒嗎,怎麼在他的手上,一定是不小心掉在營帳裡面被他撿到了。

又想去搶,被他躲了開來,他冷冷道:“青衣樓的令牌,蘇見厘,你的男人還真不少。”

我想繼續搶玉牒的手僵在半空,發愣地盯着他的眼睛,一時說不出半個字……

百里懷頌,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這就是不再愛我的他,不、不該是這樣的……

我絕望地搖着頭:“沒關係……就算你這樣說我也沒關係,你只是忘了而已……。”

“口口聲聲說是為照顧我而來,卻與顧梓清孤男寡女在一起兩天一夜,即便本王沒有忘記,也絕不可能與你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有任何糾葛。”

他的話像冰刀一樣砍在我身上和心上,心臟就像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疼得我喘不過氣,下意識地捂住左胸,險些原地摔倒,刺耳的話竟會是從他的口中說出的……我似乎沒辦法再自我催眠了……。

“夠了!”身側猛然傳來顧梓清憤怒的聲音,他重新穿上了盔甲,看起來似乎準備出征,此刻眉頭緊鎖,心情很不好:“五哥你怎麼能這樣說五嫂!”

百里懷頌皺眉:“六弟,專程來守護你的紅顏知己?”語氣各種挑釁:“記住,本王的王妃名叫博洛,而非眼前這個女人。”

“五哥,”顧梓清立刻打斷他:“你曾說過蘇見厘是你此生唯一愛的人,博洛不過是趁人之危而已!”

內心忽然有點想笑,博洛不算趁人之危吧,是我親手把百里懷頌送到她手裡的,送之前,就已經斷乾淨了。

“趁人之危,是指情花毒?”百里懷頌冷言:“若是過去我真的為了這個女人渡過情花毒,且為她毒發,也是十分可笑的,如今無法記起,倒不失為一件美事。”

“你!”

顧梓清揚起拳頭就想打過去,我用力拉下他的手臂,無力地搖頭道:“梓清,算了……算了……”就這樣吧……:“你們兄弟二人不必為了我這個不相干的外人針鋒相對,我有些累了,回帳中歇息了……。”

“五嫂!”他被我這消極的態度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鼻子酸得直想流淚,果斷轉了身,同一時間,豆大的淚珠不爭氣地從眼眶中滑落,抬了腳,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那個為我搭建的小營帳,撲到床上像鴕鳥一樣把臉埋進了被子里,控制不住地啜泣,直到睡着……。

這一覺醒來,外面已經快變天了,西聆國的幾個將領和麾下的士兵幾乎全都重傷歸來,輕則一個個灰頭土臉,重則斷手斷腳,景象無比慘烈,原來,之前那些將軍去副帥營是為了請示開戰的事情。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顧梓清也會被炸飛的,顧擎風雖死有餘辜,可是顧梓清無辜的啊。

我來到顧梓清的營帳,卻未見一人,士兵說幾位將軍和六皇子都在五皇子營中商議對策。

想了一想,我便又去到主帥營,門口的士兵見我恭敬地說:“長公主,五皇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擾。”

我本也不願進去,就在門口找了塊大石頭坐着等,大概一個多小時以後,裡面才散會,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對我行了禮便匆忙退下,顧梓清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看見我十分驚訝:“來找五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