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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棉?”我和黛媱同時驚問道。

“嗯!”郎中點點頭,若有所思道:“石棉,最早北邦人用來製作裹屍布,可保屍體千年不腐,傳到我們國家之後,周代已能用石棉纖維製做織物,因沾污後經火燒即潔白如新,故有火浣布或火烷布之稱。《列子》書中就有記載:”火浣之布,浣之必投於火,布則火色垢則布色。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而這石棉磨成的細粉,一旦吸入,慢慢在人的胸腔內沉積下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癥狀,隨着時間的積累,十年到二十年後才會有明顯的癥狀,引發肺病。”

“可是皇后娘娘出現這種癥狀還不足一年啊!”疏桐有些懷疑,便立馬打斷了郎中的話,冷笑道。

“我話還沒說完呢!”郎中瞥了疏桐姑姑一眼,繼續說道:“皇后娘娘久居深宮,養尊處優,身體抵抗能力本就不足,通過娘娘的種種癥狀,鼻尖,眼角,指尖都已經發紅髮黑,說明娘娘近段時間吸入的量很大,而且是直接接觸的,所以大大加快了中毒的表徵時間,幸好發現的及時,只要找到中毒的根本,切斷根源,慢慢調理,皇后娘娘便能很快痊癒。”

“皇后娘娘的膳食都是我親自監製的,從未經過別人的手,根本不可能有下毒之機!”疏桐姑姑信誓旦旦道,像是非要證明郎中的診斷是錯誤的一般。

我看郎中並沒有搭理疏桐的意思,自顧地捯飭着自己的藥箱。

“吸入?您是說皇后娘娘是吸入這種毒的?”我想了想剛剛他的話,不免一驚道。

“誒,還是這位姑娘聰明,不像是某些人!”他‘啪’地一聲合上了醫藥箱,像是要故意震懾疏桐姑姑。

“你……”疏桐姑姑有些氣急敗壞了。

我和黛媱不由地樂了起來,“好了好了,姑姑,咱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這東西到底是怎麼進的鳳嬅宮,又是怎麼被母后吸入的?”黛媱忙勸道。

疏桐姑姑這才作罷,朝着那郎中‘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這是藥方!”郎中把一張紙遞給了我。

我一看:紫菜、海帶、綠豆、紅糖各十錢水煮服食,每日兩次。

然後喃喃道:“原來紫菜和海帶還可以作葯啊!”

“這些東西好着嘞!”他笑言。

“大夫,您說這東西到底是怎樣進到鳳嬅宮?”黛媱在殿內四處望着一邊問道。

“這東西極細,一般很難看見,而且這東西是慢慢進入娘娘體內的,需要長久的累積,想必定是熟悉娘娘近身之人為之,至於是用什麼具體方法,恕在下才疏學淺,不得而知了!”郎中搖搖頭道。

“那有勞大夫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得趕快出去,以免引人懷疑,我把大夫送到先生偏殿去,濯婼,你先回青雲榭等我消息,記住,一路上不管遇到誰都不能出聲,我很快就回去。”黛媱忙拿起几案上的公公帽戴上。

我“嗯!”了一聲,遮了面紗準備退出殿去。

內侍開了殿門,郎中和黛媱躬着身子,壓低了頭隨在我身後,上了輦,我忙放下帘子,輕輕吐了一口氣,心間懸着的石頭也漸漸落了下來,心想,只要回到青雲榭,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在宮裡,哪怕一句話,一件事都足以讓人性命不保,看着簾外的高啄的檐牙,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各抱地勢,鉤心斗角,令人肅然起敬的同時也着實讓人不寒而慄。

很快便到了剛剛那轉角處,黛媱攜着郎中從一旁慢慢退了出去,火紅的夕陽透過紗簾斜射進來,映着殿頂的琉璃瓦,顯得格外璀璨奪目,我輕輕閉上眼,感受着最後一絲餘暉徐徐的暖意,不免倦意叢生。

“煩請帝姬留步!”

要不是這一足以讓我心驚肉跳的叫停聲,我想我許是早已睡著了。

“奴婢素依參見柔福帝姬!”

我定睛一看,是喬貴妃身邊的素依,我怎麼也不會忘記她那一巴掌落在我臉上時的感覺,心想:“她來幹什麼?莫不是被喬貴妃的眼線發現了什麼端倪,現在黛媱不在,要是被她發現我不是柔福帝姬,鬧到喬貴妃那兒去,喬貴妃定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被戳穿了身份是小,要是讓兇手繼續逍遙法外,那今天我們所做的一切豈不都白費了。”

“喬貴妃娘娘特命了奴婢來請柔福帝姬去景福宮嘗嘗今年新進的翡翠酥,剛剛奴婢去了青雲榭,宮人說柔福帝姬您出去了,心裡正犯愁該怎麼向喬貴妃娘娘復命了,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了您!”素依用手裡的絹子拭着嘴角,笑盈盈道。

“素依姐姐,帝姬今天身子不適,適才叫了奴婢們陪帝姬去御花園透透氣,累了半日,怕是要辜負喬貴妃娘娘的一番盛情了!”黛媱的貼身侍婢玉岑忙說道。

我也忙輕嗽了兩聲,不作言聲。

“大膽奴婢,既然帝姬身子不適,還由着帝姬在烈日下挨着,要是受了暑熱可怎麼好!”素依責着我身邊的侍婢森冷道。

許是我半日不言語,素依走近我身側,臉色微微一變,俯首道:“帝姬,這裡離景福宮很近,要不奴婢侍奉帝姬先去景福宮休息片刻,再去請太醫來,若是耽誤了帝姬的玉體,陛下和娘娘定要怪罪於奴婢們侍奉不周之罪!”素依的口氣與其是請,更像是脅迫。

玉岑剛要開口:“可是帝姬……”,素依便立馬打斷了她,惡狠狠地看着玉岑:“你是想違背娘娘的旨意嗎?”

玉岑臉色煞白,整個人僵在了那裡,如木雕一般,一臉驚恐地看着我。

我身上涼浸浸地漫上一層薄薄的寒意,我用指甲撥着輦上暗色梨花木扶手上纏枝牡丹花細密繁複的花瓣枝葉紋樣,輕輕的“吧嗒吧嗒”磕一聲了一聲,我靜靜的吸了一口氣,攏緊手指,沉默不語。

“奴婢參見帝姬,奴婢奉了皇后娘娘之命,請的太醫已經到了青雲榭,請帝姬回宮!”

適才的局面已是寂靜無聲,這一聲打破了所有的靜默,而對於我,那更像是一聲及時的救贖,是疏桐姑姑。

論身份,疏桐當年服侍太后娘娘,伺候過陛下,後來皇后娘娘執掌鳳印,正位中宮,便被指派侍奉皇后娘娘,一心為主,忠心耿耿,已經算是宮裡的老人了,素依自然不敢與她叫囂,只得苦苦哀求道:“疏桐姑姑,奴婢也是奉了喬貴妃娘娘的命,您老人家怎好讓奴婢沒法復命是吧?”

疏桐姑姑甚至都懶得看她,挑眉道:“素依姑娘,再要緊也緊不過帝姬的身子,若是姑娘覺得沒法兒跟喬貴妃娘娘交代,那我待會隨姑娘走一遭便是,奴婢親自去向喬貴妃娘娘請罪,姑娘以為如何?”

素依一驚,連忙道:“姑姑言重了,自然是帝姬的玉體要緊,奴婢自會向娘娘解釋清楚,便不用勞煩姑姑跑一趟了!”

我淡淡一笑,低聲道:“走吧!”

素依知道疏桐姑姑心意已定,不會再聽言語,只好側身行禮,恭敬送行。

大約走了百餘步路,疏桐姑姑挑起帘子掩身進來,走至我跟前方小聲說:“讓xiǎojiě受驚了!奴婢把您送到青雲榭,喬貴妃那邊定也不會再派人來了,您且放寬心罷!”

我微微一笑,躬身恭敬道:“多謝姑姑解圍,不然可不知怎地好了!”

“xiǎojiě不必客氣,今日之事有勞xiǎojiě,若是能夠找出這下毒之人,皇后娘娘必將記住xiǎojiě的這份恩情!”疏桐淡淡道。

“姑姑言重了!”我見疏桐似不太言語,也就沒再吱聲。

天色漸漸暗了,那烏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在清水中的墨汁,一點點暈染開來,慢慢吞沒另半面晚霞絢爛的長空。

“xiǎojiě,你快些換身衣服,奴婢有皇后娘娘的令牌,能夠送你出宮,再晚些宮門就要下鑰了!”疏桐側身在青雲榭門口,低聲喃喃道。

“嗯!”我點頭應了一聲,便忙往殿內去了。

玉岑幾人替我更了衣,脫下這重似枷鎖的帝姬服飾,我不覺身心一輕,我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玉岑姑娘,勞你待帝姬回來說疏桐姑姑已經送我出宮了,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遣人到奉郎府便是!”我對着眼前這個和我年紀相仿的青衣女子說道。

她諾諾道了一句,笑而不語,替我卸了釵環胭脂,扶我出了殿門。

到東華門早已暮色掩映,偶有幾隻烏鴉不知從哪兒撲通通驚飛起來,縱身飛向遠樹。

“xiǎojiě,你慢些回去吧!奴婢只能送到這兒了!”疏桐朝那些禁衛軍侍衛呢喃了幾句,轉身對我輕輕笑言道。

簡單的禮別了幾句,我便獨自向外走着,東華門外設有路燈,每座路燈有一人多高,石制的基座上設銅製的燈樓,搖曳不定的燈火透着牆角處,似有人影晃動,我不免一驚,“誰?”我呼道。

“姑娘,是我!”聲音有些粗啞,隱隱約約覺得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