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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怎麼知道”這碧衣宮女含糊道,見她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放,便使勁甩脫,道:“你放開!”盯着地面,深掩其面,闊長的袖管堆在她的身前。

“來人啦,去她房裡給本宮搜,看看她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皇后娘娘臉上霎時半分血色也無,厲聲道。

“是!”說著,疏桐便帶着兩個宮女悄無聲息地朝着後院偏殿去了。

不一會兒,便聽到門外傳來鬧哄哄的聲音:“娘娘,娘娘,找到了,在粟兒和香蘭的房間里搜到的!”

“吳家xiǎojiě,你過來替本宮瞧瞧這東西!”皇后娘娘盯着我半晌方道

“是!娘娘。”我略一沉吟,咬一咬嘴唇,屈膝道。

我從桌上拿起那個紫黑瓷瓶,“砰!”地拔出塞得極緊的黑布塞子,我環視了四周一圈,看到桌上陳着一些果類吃食,皆用紫砂小碟裝着,我走到桌子旁邊,倒出一紫砂小碟中的金絲蜜棗,拿着那紫砂小碟走到娘娘面前,把紫黑瓷瓶中的東西略略傾了些出來。

“娘娘,是石棉!”我直直看着小碟中的東西良久,聲音放的柔緩,嘆道。

“啪!”地一聲,皇后娘娘揮着闊長的袖口,一把把桌上的紫砂小碟連同裡面盛着的石棉打翻在地,“賤婢,說,這是什麼?”

“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肯定是有人要陷害奴婢,望皇后娘娘明鑒,皇后娘娘明鑒!”聲音幾乎疑惑,近乎痴怔,顫聲道。

“陷害?”我冷冷笑道,闊步走到香蘭跟前,彎腰扶她起身,一把揪起她的手,疾聲道:“這是什麼?”

她的袖管順着手滑落下去,露出藕段一般的柔臂,汗涔涔下來,雙唇微微哆嗦,容色一分分黯淡下去,說不出話來。

只見她的手腕到手背,一直延伸到指尖,全是密密麻麻的紅斑,令人毛骨悚然,所有人頃刻間都凝住了。

皇后徐徐在她身邊繞了兩圈,忽地站在她面前,伸手慢慢拽起香蘭的胳膊,定睛瞧了片刻,疾言厲色道:“呵呵,很好啊!吃裡爬外的事我見過不少,不想這次竟是自己宮裡的人,說,你的手怎麼回事?還有,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

香蘭唬得慌忙跪下,叫道:“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

除了求饒,香蘭並沒有透漏半點消息。

皇后理也不理,繼續道:“本宮向來待你們不薄,如今卻做出這些個株連九族的事兒,說,是誰指使你來加害本宮的?”

“望皇后娘娘明鑒,望皇后娘娘明鑒!”香蘭這小丫頭忙磕頭道,“奴婢……奴婢實在不知娘娘所謂何事,還望娘娘饒命!”一時間泣不成聲,痴瞠不已。

“死到臨頭,你還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笑話!”皇后凌冽笑道,俯身抓住香蘭的手,“叫屈?那你跟本宮說,你這手是怎麼回事兒?”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這手是前些日不小心碰了蕁麻,所以才變成這樣的!”香蘭收住眼淚,囁嚅道。

“呵呵,大膽賤婢,滿口謊言,別以為本宮不知道,這蕁麻乃是川陝之地山裡特有,怎麼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宮裡,你還那麼湊巧地碰上了!”皇后冷冷笑道,轉身坐在殿中的丹黃交鳳椅上,直勾勾地看着香蘭。

“怎麼,還不想說實話嗎?”黛媱低呼一聲,眼中有雪亮凄厲的目光。

“求帝姬明鑒吶,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實在不敢有所欺瞞啊!”眉心猝然一跳,倏地哭喊道。

“來人吶,把這瓷瓶里的東西灌到她口鼻里,看她還說不說實話!”黛媱這般說道,令所有人着實一驚。

香蘭抬望住我,神思有片刻的怔怔,許是希望我替她求情,見我良久沒有作聲,手指緊緊蜷着,似乎要把地上的回紋紅毯抓裂一般,神色敗若死灰。

我自然知道黛媱的用意,無非是想唬唬他罷了,索性道:“還不快些!”

聽我這般說道,粟兒臉色在剎那變得雪白,跪在後排的兩個嬤嬤先是怔怔片刻,然後忙起身,一個按住香蘭,另一個嬤嬤拿着瓷瓶,一隻手掐着香蘭的嘴,準備往裡灌,一時間,所有人莫不驚駭。

嬤嬤掐得很緊,香蘭使勁反抗了幾次,始終動不了身,掙扎了良久,才聽見香蘭囫圇道:“我說,我說……”

“好,放手!”皇后冷冷道,髻上一隻溫潤厚重的和田白玉鳳凰口中銜着一長串的墨玉niǔkòu珠子,輕輕晃動着。

嬤嬤鬆開了手,香蘭臉頰兩邊留下三指的深深紅印,幾綹柔柔的碎發從高聳的螺髻底下垂落下來被冷汗膩在脖頸中,雙瞳的驚恐清晰可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她不語,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神色無奈。我徐徐道:“替別人辦再多事,但別忘記了,命還是自己的!”心下微微惻然。

她深深凝視我,忽然低下頭去,聲音有些啞澀:“反正都是死,還是不如來得痛快些!”然後頓了頓,嘴裡像咀嚼着什麼,只見她嘴角瞬間湧出猩紅色的血液,眼中閃現着凄愴,。

我沉思須臾,片刻悚然驚起:“快拉住她,她想咬舌自盡!”

皇后驚愕道:“給本宮留活口!”

看着她的嘴中不斷流出的鮮紅血液,微微睜目,那雙充滿怨恨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似乎是要把我吞沒了一般,蘊着森冷的怒氣,我不禁得向後退了兩步,身子竟有些顫巍。

疏桐和兩個嬤嬤忙上前去捏住她的下頜和嘴角,她的面色漸漸蒼白如紙,直到那雙微閉的雙眼再也撐不住如同刀絞的疼痛,如同鴨翅的睫毛上微微垂着兩顆尚未滴落的淚珠。

“娘娘……”疏桐怔怔道,“她沒氣了!”

“抬出去吧!”皇后娘娘微微轉過身,不再言語。

我徐徐走至鳳嬅宮外,尋了一方石椅坐下,矍然不已,香蘭的死印證了我的猜想,也證實了這背後隱藏着的巨大秘密,我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心境竟漸漸泛起了蒼涼,自覺香蘭的死跟自己有着莫大的關係,這樣想着,心底是有些凄然的,那雙恨意十足眼睛,似被什麼東西重重刺了一下,酸得難受,眼前白蒙蒙地模糊。

“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這話落在耳中,我幾乎是一愣,我強笑道:“想出來透透氣!”

黛媱曼聲細語道:“是因為香蘭的死吧?”

我沒有說話,倏然低頭,內心的酸楚肆意橫生,喉頭一緊,彷彿有些透不過氣來。

黛媱眉心微低,略帶愁容道:“你也別太自責,要不是你找出真兇,那最後死的人,恐怕就是……”她沒再說下去,只是靜靜坐在我旁邊。

“真兇?恐怕沒那麼簡單!”凌略一遲疑,半帶輕笑道:“皇后娘娘沒事兒就好!”

“剛剛我已經命人把鳳嬅宮裡的所有的東西都給換了,包括母后平日的所有衣物。”黛媱輕輕道,“其實我和你都知道這背後的真兇到底是誰,苦於沒有確鑿的證據,現在已經打草驚蛇,若是我們再貿然行動,反倒陷於敵暗我明的處境了。”

我微微露一絲昵笑,道:“難得你還能容忍!”

“我何嘗不想斬草除根,可是現在草也死了,這根也很難看見了。”黛媱唏噓道。

“帝姬,吳xiǎojiě,皇后娘娘請你們過去!”

許是我和黛媱都在為此事傷神,竟不發覺疏桐已經走到我們跟前。

此刻的皇后,着一身品紅色細碎灑金鳳穿牡丹紋錦對襟上衣,下面是銀白閃珠的緞裙,頭上挽一支長長的墜珠流蘇鳳釵,威儀中別有一番華麗風致,襯得神色如醉。她言語溫婉:“濯婼,今日之事,本宮可要好好謝謝你!”

我微微一笑,忙行禮道:“皇后娘娘言重了!”

“快起來!”皇后娘娘眸中帶了溫柔的笑意,隨後摒退了宮裡的其他侍婢太監,“你對本宮可有救命之恩!”

我不禁有一瞬間的沉思,雙唇抿成好看的弧度,許久緩緩道“還請皇后娘娘贖罪,香蘭……”我眉心一緊。

皇后娘娘溫和地笑着,擇了一個位坐近我道:“這件事情,本宮不想再繼續追究下去,香蘭的死,對外也只會聲稱突患惡疾暴斃,鳳嬅宮上上下下也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目中掠過一絲清涼的喜悅。

我心下甚是不解,一時語塞,卻只得道:“皇后娘娘仁愛寬厚!”

咳嗽一聲,注目我道:“並非本宮仁愛寬厚,只是本宮不想再添殺戮。”只見皇后略略一笑,她的眼中沒有半分恐懼、震驚和混亂,反倒充盈着釋然與淡漠,“這宮裡的算計,本宮這一路走來還看得少嗎?後宮女人的爭風吃醋,爾虞我詐,這世世代代都沒有止境啊,更何況,現在本宮已經沒事兒了!”皇后意味深長的看着我,

“皇后娘娘當為天下婦人之表率,母儀天下,恩澤萬世!”我跪叩道,之前便聽說皇后娘娘賢德淑儀,而今心中更添幾分敬慕與欽佩,試想這世間能有幾人這般,對威脅到自己性命之人清然了釋。

“你這孩子,剛說完不必拘禮,怎麼好端端的又跪下了!”皇后凝眸於我,“快起來,本宮送你一樣東西。”

我微微舉目,正迎上她笑意溫軟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