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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一日,宜秋門下揭皇榜云:州西順天門外,三省同奉聖旨開金明池,瓊林苑,許士庶遊行,遨遊之盛,唯恐負於春色,御史台不得彈奏。

這日五更,宮禁衛便清掃坊巷御街,從宣德樓一直向南,御街約闊兩百餘步,兩邊設有御廊,其中買賣的百姓全部避讓,各安立

黑漆杈子,又於路中間安立兩行紅漆杈子,最中心的御道,不得人馬通行,來往行人只能在廊下紅漆杈子之外,杈子里有磚石甃砌成的的御溝,種植蓮荷,近岸種植桃樹、梨樹、李樹、杏樹,各色花卉,望之如綉。

聖駕出宮的消息傳開之後,人馬擁塞,喧噪聲天。

夜色隱退,曙光降臨,儀仗相續而行,象七頭開道,各以文錦被其身,象背上安置金蓮花座,金轡絡其腦,錦衣衛跨在象頸上,後面御林衛舉高旗大扇,手持月牙方天畫戟,身穿五色介胄,尾隨其行。後有頭戴錦繡小帽抹額禁中衛,跨馬騎行,或戴黑漆圓頂襆頭,或戴金甲頭盔,或戴漆皮籠巾,或衣紅黃罨畫錦繡之服者,或衣純青純皂以至鞋褲皆青黑者,或裹交腳襆頭者,或以錦為繩,如蛇而繞系其身者,或數十人唱引持大旗而過者,或執大斧者,胯劍者,執銳牌者,持鐙棒者,或持竿上懸豹尾者,或持短杵者。手皆持綴五色結帶銅鐸矛戟,扇面皆畫以龍、或虎、或雲彩、或山河,又有旗高五丈,謂之“次黃龍”。

隨行車上又置旗二口,鼓一面,四馬駕車,挾車衛士,皆穿紫衫帽子前有數人擊鞭,前列揚朱旗數十面,列銅鑼鼙鼓十數面,先擊鑼二下,鼓急應三下。題“宋”字信幡十數面,隨行官品皆雙手執笏,絳袍皂緣,方心曲領,中單環佩,雲頭履鞋,儀錶威嚴,肅穆矜行,後隨兩車,車上安有相鳳鳥,傳說乃東漢張衡所制,高十五仞,上有渾儀,遇風乃動;又有兩車,曰指南車,車箱畫青龍、白虎,四面畫花鳥,重台,勾闌,鏤拱,四角垂香囊,上有仙人,車雖動而手常指南,而今,木輅、象輅、革輅、金輅、玉輅不在,五乘車,以代五輅。

車頂為鏤金大蓮葉攢簇,四柱欄杆鏤玉盤花龍鳳,御座上近侍二人,一從官旁立,時而躬身上稟,車旁衛士都身着黃生色寬衫,青色袴子,腰間系錦繩。只見五乘車內,陛下頭冠皆用北珠裝結,頂平天冠,前後二十四旒,以青赤黃白黑五色備為一玉,每一玉長一寸,垂而其肩,身著青袞龍服,金絲赤履,腰間懸白脂玉佩。止宿衛奏樂,尾隨慢行,後再隨四人,後按品階,朝臣依次列行,御林軍千人護衛。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路上,大宋臣民跪呼萬歲,不敢有抬頭直視鑾駕之人,直至順天門。

祭祀禮結束後,陛下首啟金明池大門,於臨水殿,觀爭標,賜宴於此,隨後百姓士庶方可進入。

金明池周長九里三十步,池形方整,四周築有圍牆,設多座門,西北角為進水口,池北hòumén外,即汴河西水門。正南門為欞星門,南與瓊林苑的寶津樓相對,門內綵樓對峙。在其門內自南岸至池中心,有一巨型拱橋名曰“仙橋”,長數百步,橋面寬闊。橋有三拱”朱漆欄盾,下排雁柱”,中央隆起,如飛虹狀,名為”駱駝虹”。

我和爹他們一直走到橋盡處,只見池中心設有五殿,飛梁縱橫,徘徊宛轉,映於池面,露花倒影,煙蕪蘸碧,靈沼波暖。橋頭有五殿相連的寶津樓,位於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樓傑閣,奇花異石,珍禽怪獸,船塢碼頭、戰船龍舟,樣樣齊全。正值三月,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紅似錦,柳綠如煙,花間粉蝶,樹上黃鸝,好不熱鬧。北岸遙對五殿,建有一”奧屋”,又名龍奧,停放大龍舟十數只,小舟難以遍數。

街東為酒食店舍,博易場戶,爹和二爺說有要事需要離開,便再三囑託宗穎“穎兒,你和婼兒玩一會兒就早些回去,我們有些要事需要處理得先離開。”

我和宗穎自然都很開心,畢竟爹和二爺跟在身後,總有些拘束,但為了讓爹和二爺放心,我們故顯難色,小心回復着。

爹和二爺離開後,我們便商量着要去哪兒玩,“要不去看爭標?”宗穎似乎對這個很感興趣。

爭標則是裁判招旗,兩舟鳴皷並進,前方標杆上懸一七彩花球,捷音得標,則山呼拜舞,各三次爭標而止,三局兩勝,贏者為魁,可獲陛下賞賜,尋常百姓連聖顏見不到,更別說得到聖上親賜,那必將是無上榮耀,同時,一旁還設有賭注,觀看者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對看好的龍舟進行xiàzhù,如果所押龍舟奪魁,便可得到所有賭注。

我對這樣好玩的事情當然趨之若鶩,“好呀!”說完便奔向爭標點。

池邊早已人滿為患,我們擠了好很才擠了進去,只見池中一艘大型龍舟為中心,其兩側各有五艘小龍舟,每船頭各立軍校一名,舞旗招引,舟中槳手則奮力劃棹,向前方標杆衝去。

“xiàzhùxiàzhù,買定離手!”賭桌旁那個頭戴高帽,油光滿面的老者不停地喊着,周圍的人也紛紛xiàzhù,“一號!”“三號!”“四號!”

“婼兒mèimèi,你覺得咱們該押幾號?”宗穎在旁邊笑嘻嘻地問道。

“先別押,再看看!”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錢袋子,“穎哥哥,你看,一號,三號,和四號,已經領先,而且三條龍舟不分上下,可是你仔細看,舟上的槳手早已大汗淋漓,手肘顫抖了,但是二號和五號,雖然稍有落後,但是槳手們氣焰高漲,餘力未發,我覺得倒有贏的可能!”我嘟着嘴,目不轉睛地看着池中的戰況。

“那到底幾號,二號還是五號呢?”宗穎愈發急不可耐了。

“我覺得應該是……”我沉吟了片刻。

“五號!”一個聲音突然從我耳後傳來,我點了點頭,楞了一下,猛一回頭,發現這個人我並不認識。是個十**歲的男子,冠服端嚴,從容弘雅,神清骨秀,音容兼美,俶儻不群。我甚至有些驚愕,心想,這世間竟然有如此俊逸之人,不免有些傻了眼。

他嘴角一揚,皓齒如雪,明眸如月,“怎麼了嗎?姑娘!”他輕輕說道,聲音很軟,很細膩。

“嗯?”我緩過神來,自是為適才的窘迫覺得羞澀,“你也認為是五號?”我努力調整了一下,不緊不慢地問道。

他點了點頭,“一號,三號,和四號,現在已經落後於二號和五號,可是你再仔細看一下,二號舟上的槳手。”他抬起手,指了指池中,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二號龍舟左側的第七個槳手。“那個人划槳的方向和前後兩人不同,勢必會和他們碰槳,一人亂則至兩人亂,兩人亂至全軍散。”

我心想,這人竟和我想到一處去了,不免心生暗喜,我便把錢袋子拿給了宗穎,叫他押了五。沒一會兒,二號龍舟果然出現了亂槳的情況,結果所有亂成一鍋粥,引得岸上的人捧腹大笑,押了二號的人在一旁捶胸頓足,噬臍莫及。很快,五號龍舟便奪得七色綵球,接下來的兩局中,五號龍舟也節節獲勝,拔得頭籌。

宗穎在一旁掀拳裸袖,歡欣若狂,因為押注五號的就只有我們,所有的賭注便都歸可我們,宗穎收拾完錢後,裝了鼓鼓一袋子,旁邊的人羨慕不已,卻也只能搖頭喟嘆。

等我回過頭來準備謝謝剛剛那個人時,卻發現他早已離開了,我又環顧了四周,也沒再看到他的身影。

“婼兒mèimèi,你找什麼呢?”宗穎一邊搗鼓着錢袋,一邊樂呵呵地問道。

“沒……沒什麼!咱們走吧!”我抿嘴一笑,裝作沒事的樣子,和他準備轉身離開。

“二位請留步!”一個瘦高的老頭跑到我們面前叫住了我們,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二位請留步,我們當家的請兩位過去喝杯茶!”他一邊用衣袖擦着兩頰的汗,一邊氣喘吁吁地說道。

“你們當家的?”宗穎瞪着他,有些不耐煩。

“是是是,就是沈老爺!姑娘,前些日子我們還在城外見過一面呢!”他轉頭看向了我,咧着嘴說道。

“你認識他們?”宗穎不解地看着我。

我點了點頭,說“有過一面之緣,但是也不算認識!”對於這突如其來的邀請,我很是費解。

“兩位,這邊請!”這個老頭甚至沒想給我們拒絕的機會,就直接做出了請的姿勢,示意我們左邊上樓。

“去就去,誰怕誰啊!”宗穎扯着嗓子對那個老頭吼了一句,那個老頭反倒是面不改色,沒有絲毫退讓的打算,“沒事的,婼兒mèimèi,有我呢!”宗穎又在我耳邊低喃了一句,然後拍了拍胸脯。

看着他這樣,我笑了笑,便和他在那個老頭的帶領下上了樓。

是間茶樓的內室,從窗口可以俯瞰整個金明池,想必,他就是從這裡看到我們在下面押注吧。

“這邊請!”那個老頭把我們引到了屏風後面,那架鎏金青銅雙龍紋香爐中還在焚着香,是紫檀香,濃郁,厚重,甚至有些刺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