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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小姐!”

我一回頭,是菱依和菱秋,手中還各持一盞彩燈朝我們奔來。

“小姐,剛剛老爺派人出來找我們,馬車已經停在那邊路口了,我們該會回去了!”?菱秋盈盈而笑,手中的燭火搖曳,映得雙頰泛起紅暈。

沈槐佐緩緩轉頭,向我微微一笑:“早些回去吧!”

我笑容可掬道:“今日乞巧,幸與沈公子同游!”

見沈槐佐唇色清亮,眉梢微挑,左手掩在袖間,溫文爾雅,?凝神望着我道:“快去吧!”?說著,他的目光似無意般掃過我身後的馬車。

我將笑容抿於雙唇間,行了幾步又回,我心念轉動,心口一跳,驟然抬頭,緩緩道:“多謝沈公子的玉簪!”說罷,我低頭看着手裡的錦盒,手指篤篤敲着盒底,燦然而笑,

沈槐佐的笑從唇邊溢出,望着我,眉間隱有不舍。

菱依笑嘻嘻道:“小姐,快走吧!”

我這才徐徐轉了身,上了馬車,風起簾動,透過那一條被風掀起來的縫隙,有意無意地看着河池邊上的沈槐佐,明亮的燭火若漂浮的紅光,照耀之下沈槐佐的膚色似透明的顏色,我望着馬車窗下一池幽幽吐香的清荷,喃喃道:“瑟兮僩兮,赫兮咺兮。①”

菱秋微微一笑,語中帶了些不解之意:“小姐在嘀咕些什麼呢?”

我緊握着手中的錦盒,生怕馬車的一絲顛簸都會震碎盒中的玉簪,似是而非地笑道:“沒什麼!”

正說著,菱依開了口:“小姐,剛剛聽老爺派來找我們的人說,今天宮裡又派人來了!”

我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宮裡的人?”

菱依不以為忤,笑道:“這幾日咱們府中倒是來了好些宮裡的人呢!”

我冷笑道,“這有什麼好得意的,說不定還會引來禍端。”

菱秋用絹揮一揮,拭了拭腿面上的輕褶,婉轉的笑了,“小姐多慮了!”

我和靖微笑:“但願吧!”

菱依輕輕揚眉,呼吸略重,喜侃道:“小姐,要不是今天宗穎公子來咱們府上,說是有事要找你,老爺也不會派人來叫我們趕着回去,那你和這位沈公子……”?她嘿嘿一笑。

我冷冷打斷她:“你這小妮子,滿口的諏話!”?我屏息片刻,重重道:“宗穎來了?”

我靨上笑容愈濃,慢慢道:“好久沒看到他了!”

菱依嗤笑着:“小姐莫非是想他了?”

我斜視看他,淡漠道:“以後這樣的話可別亂說,還有,我和沈公子只是朋友,今天的事,你們都是知道的,是人家先幫了我們,我請他吃飯,只不過是為了感謝,再無其他。”

菱依輕輕笑了,笑的單純而真摯,如一抹輕淡的曉雲,神情漸漸沉靜下去,緩緩道了一句“哦!”便不再多言。

菱秋突然望着我,輕輕笑道:“這沈公子到底是何人?”

我目光落在她的髻上,替她撥了撥鬆動的發簪,淡淡道:“汝窯世家,朝奉大夫沈安之的二公子!”

菱秋斂容而起,道:“沈家二公子?奴婢之前在宗府聽一起伺候的提起過他,說此人是一個謙謙君子,才華秀拔,氣壯虹霓,風流儒冠,今日一件,果然不同於一般男子,器宇軒昂,爽朗清舉。小姐,那前幾日夜裡送你回府那人也是他嗎?”

我怡然微笑,聽着他細數沈槐佐的種種,皆是溢美之詞,我望着她:“你好像很關心他?”

菱秋慢慢緊緊了吼,笑道:“沒……沒有,奴婢只是好奇問問罷了!”?她一驚,立刻平靜下來。

我正要答她,忽然聽見車夫高聲道:“小姐,到府了!”

我收斂了心思,嘴角微挑,輕輕笑道:“下車吧!”

菱秋忙下車為我掀起車簾,又拿了馬車凳,輕扶着我下了馬車,朝府中走去。

菱依悄然抿了抿唇,道:“小姐,今晚夫人請了宗夫人、二夫人和一些京中大人的女眷在後院共歡乞巧,設案奉星,對月穿針,小姐可要過去?”

我靜靜瞧了菱依一眼,粲然微笑:“不過是些乞巧節的玩意罷了,我就不去了!”說著,我便要轉身回房。

菱依執意道:“小姐,剛剛進門的時候何管家跟我說宗穎公子也還在府中!”

我停住剛邁出的腳步,嘆息一聲,緩緩道:“他還沒走?”

菱依咬一咬唇思量,片刻道:“奴婢也以為宗公子已經走了!”

我輕蹙了娥眉,想了一想,靜聲道:“那就過去看看吧!”

剛準備挪步朝後院去,便聽到堂中傳來:“婼兒妹妹!”

說著,宗穎笑容滿面地朝我跑來,急遽的腳步聲里有不盡的歡悅,手裡捧着一隻粉青釉青花堆白螭龍紋折沿大盤,裡面剩着半盤的各色果品,慢慢咀着塊核桃肉,道:“婼兒妹妹,你可算回來了!”

我舒緩了眉峰,溫然道:“她們說你不是在後院嗎?”

他忙把手中的盤子放到一旁的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落地聲響,舔了舔手指上的殘餘,然後拍了拍手。

菱依菱秋見狀,“嗤!”地一聲笑出來。

他直起身來,淡淡瞧了菱依菱秋一眼,假裝厲聲道:“笑什麼笑!”?轉而眼神微有亮色,搓着手,迎着我:“她們都是些女人家,說的不是花就是草,好沒意思,剛剛又在穿針引線,我自是看了乏味,才溜到這裡尋了些東西吃。”說著,面顯委屈。

我不防她這樣說話,隨即溫和笑了:“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孩子氣!”

聽我這樣說道,他強撐着滿面凌色打斷我道:“你說誰孩子氣呢,我比你還大呢,你得管我叫聲宗穎哥哥咧!”說著,他忙提高了聲調。

我亦含了笑,緩緩接口道:“好好好,宗穎哥哥,這下行了吧!”故裝作不再理他的樣子。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淺薄的黑雲透入,落在庭中大理石嵌成的地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燭火微朦的紅光搖曳得萌生了幾分暖意。

他的眼神帶過我身後的菱秋,復又注目在我身上,輕聲道:“婼兒妹妹,今日前來,是想跟你見上最後一面的!”

我聞之一驚,怔了一瞬,倏地起身問道:“最後一面?什麼意思?”?心下惴惴,有莫名的不安和惶恐,總覺得哪裡不對了。

宗穎見我這般,唇邊慢慢浮起一縷哀涼又冷寂的微笑,那笑意越濃,越像有了令人難以捉摸的意味,緩緩道:“婼兒妹妹,你別著急,你聽我把話說完!”?卻換了焦急自責的神情,坐在我身旁的石凳上,凝視着我:“我爹要送我去川陝宣撫處置使張浚大人軍中,讓我好好鍛煉一番。”

聽他這樣說,我才緩緩坐下,勉強鎮定心神,笑一笑道:“宗大人自有他的意思,再說,男子本該為國家儘力,為陛下盡忠,去軍中好好錘鍊一番,他日必將有一番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