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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袖中掏出一個小包裹,一層又一層小心翼翼地打開包着的素帕,那裡面包著的是譞璮的親筆信,想必想說的話都在裡面,我無比珍重着送到他面前,“你自己看吧!”

千閣心下微微疑惑,接過我手中的包裹,取出展開一看,卻是工工整整寫着“一切安好,請君勿念,離宮事宜,但聽安排。”一行小字。

千閣一時想不出是什麼,於是問我道:“這是譞璮親手寫的嗎?”

我含笑看着他,道:“她的字你也看不出來了嗎?”

聽我這樣說,千閣“嘿”了一聲,語中已帶了幾分窘迫,道:“字是她的,可是這內容……”

我環顧了一番四周,淡淡而疏離的微笑一直保持在唇角,“這裡四周都是宮裡的侍衛,咱們找個可以說話的地方細談。”

槐佐的神情閑閑的,恍若無事一般,只走近我微微笑道:“這裡離千閣的‘黎銜齋’不遠,地方還清凈,咱們去哪兒吧!”

千閣的笑容欣慰而舒展,心內像是低低的嘆息了一聲,也是感慰,他的眼瞼微有些疲倦地半合著,輕輕道:“那地方人少,咱們去那兒吧!”

“濯婼!”

剛欲抬步,便聞得身後有人喚我,回頭一看,正是黛媱,她微微一笑,繼而收斂了笑容,只炯炯盯着千閣道:“尹公子!”

“你怎麼也出來了?”我有些驚惑道。

黛媱像是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只牢牢盯着千閣,容色微漾起波瀾,頰生紅暈,低頭淺笑,怔怔地似乎出神。

槐佐和千閣反倒立即行禮:“參見帝姬!”

許是這一聲問安驚醒了黛媱一般,她絞一絞衣角,咬着唇望向二人,遲疑着道:“二位公子不必多禮。”日光映得人的心境溫潤如白玉華澤,聲音亦溫柔如春水了。

黛媱眉頭微擰,然而並沒有說什麼,只道“你們是為了我四姐的事情嗎?”

我本不想說什麼,她這樣說反倒叫我不能說什麼,只笑語:“我正打算和他們細細商酌一下。”

我留意她的裝束,果然服彩鮮明,黛媱愈加歡喜道:“我能和你們一起去嗎?”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衣飾上,忽然住口不言。僅那麼一瞬,黛媱方意識到自己的言語有些欠妥,似笑非笑,略顯窘迫,只摸着手腕上了一串瑪瑙鐲,輕輕道:“我也想幫幫我四姐。”

我心中略略不安,然而其中情由卻不曾多想,於是笑着掩飾道:“你若不嫌路遠,就和我們一起吧。”

黛媱甜笑依舊,反倒像是有些欣喜一般,不假思索道:“無妨。”

“黎銜齋”便是我們第一次撞見譞璮和千閣幽會的地方,抄了小路而去,比之前近了大半路程,雖是春日,倒也與之前無異,一處兩層茅屋,皆以碗粗的黃竹架構,花軒小窗,鉤槅扶欄,亭台旁榭,桌椅几案,懸盪鞦韆俱備,是極難得的清凈雅緻之所。

進了屋,桌上的青花纏枝香爐中稀薄香霧飄出,淡淡散在空氣中,瀰漫出一股清淺的佛手柑香氣,這樣的氣味叫人神智清明。

正巧千閣斟了茶上來,聽我與槐佐說話,一壁且悲且喜着容色引開了話頭:“吳小姐,你打算怎麼做?”

我的手指在桌上無心地畫著圈兒,木質溫潤平實的觸覺讓人安心,我徐徐道:“出降當晚是我們唯一的時機……”我詳細地將所有的安排說了一遍。

槐佐的臉色微微青,似一塊剔透的青玉,道:“一定要你涉險嗎?”

我淺淺而笑,珠玉玲瓏下的容色見清麗,完好地掩藏住笑容後的機鋒,我飲一口茶水,道:“沒事的,翻牆逃跑這事兒難不倒我的。”

槐佐挑一挑眉毛,語氣幽幽微微:“你可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要是被陛下查出來,誘拐帝姬逃婚的大罪,牽連的可不單單只是你們吳家,就連蔡府,也難逃干係。”

千閣面上的憂色如晨起時覆在枯草上的白霜,也是這樣萎靡蠟黃的色彩,蹙眉道:“對啊,吳小姐,這太冒險了,萬萬不行!”

我揚一揚眉毛,暗暗自責道:“是你們當初毅然決然地留下來幫我查清真相才耽擱你們離開的時機,現在我做的這點事,不過只是想彌補內心的虧欠。”

黛媱優雅的斂一斂手,輕聲道:“宮中戒備森嚴,恐怕難以施行。”

“可我進出皇宮,是得到了皇后娘娘的令牌,這些侍衛自然是知曉的,從前也沒對我細細盤查啊?”?我目光微微一挑,存了幾分疑問。

黛媱的眸色如幽暗四濺的火花,“四姐大婚,出入宮中的馬車必定絡繹不絕,御林衛為了防止其他閑雜人等進出,自然會加大盤查的力度。”?她幽幽唏噓道:“更何況到時候母后會親自送四姐上花轎,四姐自小在宮裡長大,難道母后會分辨不清嗎?”

我嘴角微動,浮出一縷若有似無的冷笑,“只要有皇后娘娘的出宮令牌,渾水出宮不是難事,至於皇后娘娘送譞璮上花轎的事……”我目光微微一轉,精光微閃,指甲叩在茶鍾蓋上叮噹輕響,我意味深長的微笑道:“那就得靠你了!”我轉而看着黛媱。

黛媱的護甲有意無意划過木質的桌面,留下淺淺的幾道抓痕,她低眉斂神,駭笑道:“我?”

我妙目微睜,蘊了一縷同樣意味深長的微笑,“沒錯,你只要想辦法拖住皇后娘娘,讓譞璮自己先上了花轎,皇后娘娘總不能還把譞璮再從花轎里拉出來吧?”

黛媱的神色驟然複雜而不分明,陰翳得如下雪前沉沉欲墜的天際,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是這出降的禮儀……”

我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黛媱的臉龐,淡淡道:“那麼多禮節,少了或者多了那麼一個步驟,沒有人會察覺到的。”

黛媱的目光倏然沉靜到底,恍若幽深古井,她牢牢盯着我:“可是……”

我的心口沉沉的燙,喉頭微微痛,愈加覺得不安,盯着她道:“莫非你不想幫你四姐?”

眾人的目光霎時落在黛媱身上,周圍鴉雀無聲。眾目睽睽之下黛媱不由大是窘迫,臉“騰”地一下滾滾的熱了起來。

黛媱驟然舉眸,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千閣,急道:“怎麼會?”她的臉色也不好看,倔強道:“我自然是希望我四姐能夠開心。”轉而微顯赧色,不疾不徐道:“想要讓母后晚點到披麝殿,倒也不是什麼難事,我隨便想個由頭便可。”

我長久吁出一口氣,默然片刻道:“那就要看你的了。”

氣氛仍然有些僵硬,槐佐容色深沉,壓低聲音道:“你還是要這樣做嗎?”

我心思電轉,剎那分明,篤道:“只能這樣做。”

槐佐淡淡“嗯”了一聲,忽然隱隱覺得不對,然而哪裡不對,卻是說不上來。我怔怔支頤思索,忽然瞥見眉庄黛媱微紅,彷彿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