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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2-09

夏俞被水燭鬆了綁,他在水下隔着水光望向坐在樹根上的女子。

水光蕩漾,他看不清女子的臉,他知道她在苦苦思索。

世界上真有不計回報的好人么。

他始終不相信這個,不過他閱人無數,還是能看明白水燭並沒有能力威脅到他。

她看上去非常的傻,沒有心機,她嘴裡說的就是心裡想的。

他一旦恢復了力量,殺死她沒有任何問題。

水燭跳下了水,她向他招了招手。夏俞向她遊了過來,他再次看了看那雙澄凈明亮的眼眸,他壓下了心裡所有的異動。

水燭小心的接近,又將手掌印在他的胸口,細細感受着他血液的力量。“你和我說,你的力量只有在你危機的時候才能被動使用,並且你每施展一次就會痛楚一次。”

夏俞點點頭。他的話不真不實,掩藏了一半,他沒有告訴她他的原身變不回去了。

“力量來自你的體內,與你的血肉緊密相連,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是依靠你的身體存在的,自然不會傷害你。”

“你孤單一人,沒人教你,其實只要用對了方式,它就能為你所用。你是不是很想上岸?”

夏俞在等待水燭開出價碼,水燭很興奮,不會想到夏俞是這般理解的,她只是在炫耀她想出辦法了。

“上岸,要變得和人類一樣,偽裝自己是必須的,雖然我不清楚你的力量究竟用什麼方法修鍊好,但萬法同源,我先教你我知道的變身辦法!”她拉起他的手出水。

夏俞沒動,他在水裡,沉默的指着露出水面,她牽着他的那隻手,手在出水的瞬間,鮮血直流。

水燭很抱歉的笑了笑。“我忘了你的身體出不了水。”

“我給你織件衣裳吧。”

水燭從樹根上站了起來,唱起了一支古老的歌謠,她的歌謠甜美乾淨,向天上飄去,歌謠的意思聽不明白,似乎在說著已經不復存在的美好,夏俞一時間聽呆了,他抬頭突然看見天上高掛的明月有了變化,有星星點點的光從銀盤上飄了下來,同時水燭的手在空中來回擺動,水面上微微泛波,顆顆晶瑩的水珠被剝離出來,指揮着那些點點光亮串聯起無數水珠,她的手上似乎有一把看不見的織梭,在編織着這件奇異的衣裳。

夏俞望向水燭,被點點光芒圍繞的女子是那樣聖潔、虔誠,他想仙子凌塵也不會這麼美吧,夏俞愣愣的將手伸向那飄落的月華,他的手再次流滿鮮血,刺鼻的血腥味使他感到自慚形穢,他將手藏到背後。

“上古時代,鮫人在月夜下歌唱,邊唱邊流淚,眼淚化作珍珠,她們用珍珠織綃。我這個不及人家的華美,但是特別實用哦。”水燭的手上似乎什麼都沒有,她做了個向水面拋去的動作,示意躲在水裡的夏俞出水。

夏俞迷茫的鑽出水來,他在出來的瞬間,他感覺他的身上披着一件無形的輕紗。

水燭鼓勵他:“別害怕,不會受傷的。”

夏俞慢慢游向岸邊的她,她的手伸了出來,他猶豫了下。

可能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卻覺得這瞬間無比漫長,他最後輕輕的握住了女子的手。

水燭拉着他爬上了樹根,夏俞的全身都暴露出來,正如水燭所說的,這層輕紗使他不會受到傷害。

他能夠自由的呼吸,而輕紗從頭到腳蓋在他的皮膚上,不讓他接觸到乾燥的東西,他的周圍有着看不見的水氣圍繞。

“你要是上岸行走,就把它放在月亮底下的水面上,讓它吸收月光和水氣,你披它在身上就不會再有傷口了……”

水燭正說著,夏俞噗通的跳下了水。

“你怎麼了?不會有問題啊。”

“我沒穿衣服。還有你……”夏俞的聲音悶悶的傳過來。

水燭低頭看了一眼只着寸縷的自己。好吧,自己的臉皮堪比城牆了。

“你的血液只要還在體內流淌,力量就會取之不竭,可是它的限制很明顯,它變得再強大,就需要你深處水中。你以後修鍊得當,你就會比現在厲害得多,那時候你可以自在地行走在世間的任何地方,我的衣裳就可以不用了。”水燭教他變身的辦法,她說萬法同源,方法是可以觸類旁通的,他自己揣摩揣摩,找到了竅門,就能對這股天生的力量控制自如了。

水燭暗自得意,她也有教導別人的時候。

夏俞耐心聽她講完,突然說:“你說我不是妖精,那我是什麼?”

“猜測啊,只是猜測,在上古時代,除了人類還有其他生靈,你的身上有着濃重的王者氣息,人間皇帝都估計比不上你的霸氣外露,大概你屬於某支先祖遺民,從洪荒的時候僥倖活了下來,一直沉眠在湖底。”

夏俞聽了這話,想起父皇生前總與他提及的名字“水族”。

“你見過大海么?”

“當然見過。”

“在那裡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應該不會比人間差。”水燭沒見過人間的大海,她看見的是天上的浩瀚星海,她堅持認為除了人間天界,其餘地方都是好地方。

“不要覺得當人好,大海比整個黎祝大陸大得多,一望無際,自由自在。”水燭遐想道,她盼望的世界更小,只要一個爛池塘就好了。

在水面露出上半身的夏俞,突然笑了。

“你是妖精?”

“哦,”水燭想起當時拉關係拉的太狠了,這回圓不回來了,她思考怎麼措詞好,“人間沒有妖精,誰說自己是妖精都不要相信,它們都是壞人裝的……哦,我方才那麼講是怕嚇着你,我現在告訴你可不要害怕。”

夏俞點點頭,表示明白。

“我算是人,但不是修真者,先知,也不是凡人。”水燭捂着嘴輕輕的說。“我是桓白弟子。你去人間就明白了。”

水燭說的是大實話,她忘了百里郅的提醒,沒人會相信的。

果然,夏俞絕不認為她是桓白弟子,桓白門派出來的就沒有這麼傻的。他想起一開始水燭跟自己套近乎,說到的糾纏人間皇帝,交流經驗什麼的。

他不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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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燭她沒有等着看夏俞的變身,她對水裡合眼修鍊的夏俞,擺擺手。

從夏俞數次襲擊她的表現,她看的明白他的戒心極重,他或許遭過重創和背叛,嚴重不相信別人,他對自己的敵視只是減輕了,卻不會因為自己的示好有什麼改變,她表示理解,她只是想幫他一下。

水燭對着水面說。“不知道你的名字,我給你說再見了,你變身,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了。你離開這裡,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祝順利。”她離開了沉玉池。

水燭不能不走了,她的仙力耗損之劇,超出了她的想象。縛世繩結的紅色褪成了黑色,她的手臂被繩結遮掩的藍印這就要冒出來了,她不知道接下來她會不會變成一株活動的大蒲草。打回原形這事不好說,雖然大神太子長琴曾保證絕對不會,她可不認為現在大神還有什麼可信度。

過了不知多久,夏俞從水面出來,水燭的教導沒有騙他,他恢復原狀了,那個高坐在九五之尊寶座上的男人回來了。

他看着空蕩蕩的岸邊,四下寂靜無聲,水上依舊浮動着野荷清香的味道,在月色下似乎一直安靜地沒有打擾。

他的手感受着無形紗的質感,他管這東西叫作“水燭紗”。

水燭,應該是她的真名,她的面容也應該就真是那個溫柔的樣子。

夏俞在心裡說,她很美麗。

這種溫柔的想法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他的神情馬上嚴峻起來,他的嘴角展露出殘忍的笑意,修真者入城,驚仙陣被破,上天真是大方的贈予啊。他本以為自己會痛苦的死在這夏靈帝和玉和婉定情的湖裡,他已經開始糟糕的懷疑自己,他的惡毒殘忍是不是終於人神共棄,他已經絕望了。

可終於這些都過去了,他會在花朝節大典上出現的,他樂意見到那些人吃驚失望的樣子,無人希望他活着,那他就告訴他們死亡的滋味是什麼樣的,他總能隱忍等到那一天的。

夏俞無聲的,對着岸上已經消失不見的女子坐着的地方,說著謝謝,而周遭依舊安靜,沒有什麼回應他的,似乎對這個沾滿血腥、冷酷毒辣之人的感謝統統表示緘默厭棄。

他為此笑出聲來。

水燭架不起白霰術,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眼前一片模糊,腦袋針扎的疼痛,她這好人真的託大了,她懷疑自己馬上就會倒下。

一想起她明日清晨,衣不遮體的躺在大街上,她嚇得強打起精神,但腳步不隨她的心愿越來越沉重,她快睜不開眼睛了,她隔着打架的眼皮,隱隱約約看見前面有條河。

她決定先跳下去,等復原了再回家。

就在她離河沿只有一步的時候,有什麼人從後邊抱住了她,她惱了,她渾身使不上力氣,只能不停的叫嚷道:“我要跳河,你不要攔我!”

哪知將她抱住的手收的更緊了,有個清朗的聲音在急切的說:“不要自殺,不要自殺。”

水燭覺得好笑,她會跳河自殺?她想轉過頭來,看着這是誰壞她的事,她剛一扭頭,她的眼前一黑,徹底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