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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無疑是種難耐的煎熬,哪怕是耐性再好的人,等久了也一樣會煩心,此時的李貞就煩得很,別看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中的煩躁之意卻是大着呢,只不過因着城府深的緣故,不曾表露出來罷了,毫無疑問,能令李貞煩心的也就只有即將開始的北伐之戰了罷。

戰是要打的,可如何打,什麼時候打卻不是那麼好定奪的,眼下除了西突厥內部打得熱火朝天之外,其餘諸方勢力全都按兵不動,大家都在等,等着拔劍出鞘的時刻,然則,誰都不敢先行動手,究其根本來說,問題其實不是出在西域,而是在長安,無他,李世民大肆宣揚要親征高句麗,大軍調動頻繁,二十餘萬大軍分成數路向著幽州進,可京師的主力十六衛軍十餘萬人雖也在秣馬厲兵,卻並沒有向幽州開拔的意思,在無法確定李世民是不是真的要親征高句麗前,再給薛延陀汗國幾個膽子,它也不敢將手伸入西突厥的亂局之中,畢竟兩年前的朔州之戰後,大唐與薛延陀算是結下了梁子,雖說經薛延陀不斷地派使節去媾和,表面上兩國的友誼還算是保持了下來,然則,隔閡卻已是無法消除了,若是貿然出兵西突厥,一旦深陷泥潭的話,保不準李世民就會掉轉矛頭,給薛延陀先來上致命的一擊,這等後果絕對是薛延陀無法承受之重,饒是拔灼再狂妄自大,也不敢輕易行事的,於是乎,儘管乙毗咄6不斷地派人前去催請,拔灼依舊按兵不動,只是應付般地給了乙毗咄6一點點少得可以忽略不計的牛羊,便算是給了個交待了。

拔灼不動,集結在老爺廟附近的大度設所部自然也不會輕舉妄動,如此一來,李貞也就不敢輕動了,道理很簡單——安西唐軍攏共就不到七萬人的兵馬,扣除和州一線防備吐蕃的萬餘兵力以及扼守伊州,防備大度設的可能偷襲之七千兵馬之外,算來算去,真能調到達坂城、七角井一線的唐軍主力也就只有五萬餘兵力,這麼點兵力真要是全都陷進了西突厥那個爛泥塘里的話,就算擊潰了乙毗咄6所部,能不能擋得住薛延陀的攻擊還真是難說得很,在沒有萬全的把握的情況下,哪怕再不耐,李貞也只能坐等着。

這世上有很多事急是急不來的,該等還是得等,盡自滿心不願,李貞卻也只能等着,除了等薛延陀一方的消息之外,更多的是在等阿史那瑟羅的最終決定——新春前,李貞提出了要阿史那瑟羅所部徹底併入大唐的提議並沒有得到阿史那瑟羅的明確答覆,究其根由就在於阿史那瑟羅並不是個甘居人下之人,他所提出的內附大唐之真實用心不過是打算藉助大唐的實力來度過難關罷了,似他那等久居人上之輩,又豈會輕易降服他人,也只有等到山窮水盡之時,方有此可能,而李貞所等的就是阿史那瑟羅撐不下去的那一刻——此際西突厥兩大勢力都殺紅了眼,因着去年的大雪災,雙方的後勤供應都出現了大麻煩,不得不靠劫掠小部落以維持自身的生存,然則,這其中卻有着不同的差異——投靠阿史那瑟羅一方的小部落本就比乙毗咄6來得多,相互殺戮之下,阿史那瑟羅一方註定要吃大虧,再者,阿史那瑟羅雖也是梟雄一般的人物,卻遠不及乙毗咄6來得兇殘,沒有乙毗咄6那等連歸附自己一方的小部落都照搶不誤的狠毒,兩個月來的苦熬之後,如今的阿史那瑟羅已快到了熬不下去的地步了,三天兩頭派使節前來李貞處聯絡,希望李貞能給予支持,不過么,全被李貞找借口給搪塞過去了,如今的李貞就在等着阿史那瑟的徹底降伏,以確定下一步的整體作戰計劃。

“高恆,爾鬼鬼祟祟地在那兒做甚,嗯?”李貞正蹲在中軍大帳一角的大幅沙盤前思索着用兵之方略,眼角的餘光突地瞄見到高恆在大帳門口探頭探腦,立時冷冷地哼了一聲,沒啥好氣地說了一句。

高恆素來敬重李貞,此時見被李貞撞破了行跡,不由地吐了吐舌頭,快步走到李貞身邊,躬着身道:“殿下,屬下,屬下......”

“嗯?”李貞抬起頭來,掃了眼高恆,心中頗有些子疑惑——對於高恆這個弟子,李貞還是很器重的,對其管得雖嚴,卻甚少有斥責的時候,但凡現高恆的小失誤,一向都是溫言指出,還從不曾對其過脾氣,故此高恆在李貞面前一向不拘言,如今竟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倒叫李貞很有些子不解了。

見李貞面色不對,高恆心一慌,忙不迭地開口道:“殿下,您還記得步甲營佰刀隊隊正薩蘭雅格么?”

這小子,搞什麼名堂?李貞的記憶力恐怖得驚人,素來是過目不忘,自是記得在和田城一役中殉職的這名佰刀隊隊正,因着其一個衝上城頭後,力殺十數人,最終因無後援而戰死在和田城頭之故,李貞還專門為其墓碑銘文,當然,李貞也知道此人曾是高恆的頂頭上司,據說與高恆關係不錯,然則卻想不明白高恆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人,心中的疑惑之意更深了幾分,眉頭一皺,看了高恆一眼,並沒有答話,只是點了點頭。

高恆見李貞知道薩蘭雅格其人,不由地激動得脫口而出道:“殿下果然記得,那就太好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臭小子究竟想說甚子?李貞滿頭霧水地瞪了高恆一眼,頗有些子不耐地說道:“何事?講!”

“啊,是。”高恆見李貞不滿,哪敢怠慢,忙不迭地應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殿下,事情是這樣的,薩蘭族遭白狼軍血屠,全族盡滅,唯有薩蘭雅格之弟薩蘭布奇與其妹逃過了一劫,在草原上流浪了近半月,現已逃到達坂城,恰好遇到了軍中熟人,又找到了屬下,他們想請殿下為族人復仇,屬下不敢擅專,特來請示殿下。”

“哦?”李貞眉頭一揚,輕咦了一聲,卻並未多說些什麼,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不一言,高恆也不敢催促,只能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等着李貞下決定,可其眼中的熱切之意,卻是暴露無遺了的。

“殿下,緊急軍報!”就在這一片寂靜中,鷹大從帳外匆匆而入,將手中握着的一根小銅管遞給了李貞。

“嗯?”李貞一看小銅管上刻着的代表十萬火急的花紋,立時便是一愣,忙將小銅管上的暗扣揭開,從中抽出一張卷在一起的小紙條,只一看,心頓時抽緊了起來——阿史那瑟羅在楚河一戰中大敗,其殘部不足五萬人已退入準噶爾盆地,正向輪台奔逃而來。

這不可能!李貞看完了軍報之後,一個感覺就是這件事不像是真的,無他,李貞雖不曾跟乙毗咄6交過手,然則,卻沒少研究其用兵之道,在李貞看來,其用兵的能力比起阿史那瑟羅來說,絕對要弱上不少,先前之所以能跟阿史那瑟羅打得難分難解,只有一個原因——乙毗咄6手中的兵力比阿史那瑟羅雄厚了不少,還有三萬餘白狼軍這麼支強軍在握,而阿史那瑟羅手中的兵大多是臨時結合起來的部落兵,壓根兒就無法做到如臂使指,否則的話,敗的該是乙毗咄6才對。自開春以來,雙方都忙着派出小股部隊劫掠小部落,前線始終處於僵持狀態,據五天前的戰報可知,雙方並沒有正式開戰的打算,這才短短的五天,阿史那瑟羅便落得個全面崩潰的下場,其中若是沒有蹊蹺,那才是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