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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起軒和宋藝欽來到市區最繁華的地段。這裡沒有晚上,二十四小時都是白天。街燈、霓虹燈、都使盡全力發出強光。到處是嘈雜的人聲、汽笛聲。就算是好萊塢明星此刻站在這裡,都不會有人認出來。每個人只做自己心目中的明星,醉心於花天酒地,誰還會在意別人的尊卑貴賤。

“藝欽,你不是說去什麼**嗎?”高起軒被這軟紅香土、八街九陌的環境感到茫乎不已。雖是闊家少爺,適年二十歲的他,也從未踏足過聲色犬馬的場所。

宋藝欽揚起下巴指了指,“喏,就這裡了。”

高起軒定睛一看,“**酒吧”,原來是個酒吧。為什麼叫**,好奇怪的名字,是不是前面還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呢?

“藝欽,你怎麼沒說清楚是來酒吧呢,我可從來沒有來過。”高起軒站在酒吧門口,看着進進出出的人,極盡醜態。

這一點,主要是受楊光的影響。他素來是一個規規矩矩,謹慎膽小的人。在他的潛意識裡,尋歡作樂是苟且,他不願苟且。

宋藝欽一聽,吃驚的瞪大了倆眼珠,拍了拍高起軒的肩膀,說:“不會吧兄弟,你在跟我開玩笑?你好歹二十歲了,居然還沒來過酒吧,說出去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高起軒咽了咽口水,“騙你幹嘛,小光他不讓我來。說這裡亂七八糟,龍蛇混雜的。”

宋藝欽冷哼一聲,“他尺澤之鯢,沒見過世面,你還聽他的。”

“我還是不去了吧。”高起軒相當夷由。在他內心深處,仍是贊同楊光所說的話。

宋藝欽瞧高起軒不為所動,吐了口氣,“你現在不去,以後工作了,談判應酬難道還選肯德基、麥當勞啊,不被人笑死。今天就當是提前熱身了,你兄弟我不會害你的。”

高起軒半推半就地被宋藝欽硬拉進了**酒吧。

“呦,藝欽,好久沒來了,怎麼今天還帶朋友來,看着臉生,是第一次來吧?”酒吧老闆看到貴客宋藝欽來了,“刺溜”一聲從裡面竄出來,擺出一張奴顏婢膝的嘴臉。

“董老闆,今天帶了我的好兄弟一塊兒來給你捧場。”宋藝欽左手肘抵在吧台上,右手夾着香煙,不可一世地仰視着眼前的一切。

等宋藝欽傲世輕物完,董老闆就跨到高起軒跟前,夤緣諂諛,“您好,您好!我是酒吧老闆,我叫董學文。”

高起軒象徵性地點點頭,付之一笑,張開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酒吧裡面的魔球燈不知疲倦地旋轉,變換着各種顏色,感覺不戴上墨鏡,時間久了一定會瞎。

吧台上坐着幾個喝得醉醺醺的人,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四五顆,都能夠清楚地看到他的啤酒肚了。耍着酒瘋,不停地嚷嚷,“酒,給我酒。”

坐在角落沙發上的基本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企業老總或者是暴發戶,叫了幾個濃妝艷抹的“xiǎojiě”在一起摟摟抱抱。那些“xiǎojiě”穿着超短裙,短到幾乎可以看見裡面穿的透明蕾絲三角褲了。

整個酒吧的正中央是類似於跳廣場舞的地方。所有的人,幾乎是年輕的男女,在一起搔首弄姿。這些人衣衫不整,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對生活的追求,只一味及時行樂,醉生夢死。

若是有支氣管炎、哮喘等呼吸困難的人,是絕對不能進入這樣的場所。這裡的空氣是渾濁的,是缺少氧氣的。它會讓你窒息,在六分鐘內發生腦死亡。

高起軒看着那些紙醉金迷的丑相,腦子裡唯餘一個想法,“董老闆,為什麼你這個酒吧要叫做**酒吧?”

看來高起軒很在意酒吧的名字,以至於在意亂神迷的時候還脫口而出這個不具絲毫意義的問題。

董學文愣愣地看了一眼高起軒,獃滯地說道:“其實也沒啥特殊的意義,因為我是**年出生的,所以就叫**酒吧了。”說完脅肩諂笑。

“我說起軒,你真的很無趣,來酒吧不去和他們一起唱歌跳舞,傻站在這裡,等人過來泡你啊。”

宋藝欽找不到煙灰缸,就乾脆把煙蒂丟進了方才董學文端給他們的白蘭地酒杯中。

高起軒漠然置之,“我有什麼好泡的。”看了一眼宋藝欽,接着又說:“對了,你朋友呢,不是他們叫你來的嗎?”

宋藝欽如夢初醒,“你不說我都忘記了,他們在樓上包廂,我們上去吧。”

對於第一次來酒吧的高起軒可算是開了眼界。

二樓的包廂相對比較清冷一點,間間大門緊閉。裡面在進行何種勾當,外面的人就不得而知了。在包廂門口,過道上,分散着一些摟摟抱抱的人。有接吻的,有上下其手的,還有組團坐電梯去開房間的。

打開包廂的門,振聾發聵的音樂聲,就像gāo壓水槍般射過來,如同胸口碎大石迅速地遍及全身。

完全無法理解會有人喜歡如此嘈吵的地方,那還不如直接去紡織工廠得了,一天到晚都能聽到機器“哐當哐當”的聲音。

包廂裡面一共坐着五個人,其實有六個人。一個是染着金huáng色頭髮的瘦猴,大冷天的還喜歡穿着網眼t恤,然後只在外面披一件咖啡色的皮衣。另一個穿着白襯衫,看着斯斯文文的,坐在靠邊的位置上一言不發。有兩個穿着緊身毛衣,蓄着一撮小鬍子,正拿着話筒勾肩搭背地k歌。還有一個滿臉橫肉,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像廟裡的四大金剛似的端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最後一個是喝多了跑去廁所嘔吐。

高起軒驚呆了,宋藝欽怎麼會認識這麼多奇形怪狀的人?一個個全像是混黑道的,看起來都不好惹。倘若伺候的不好,恐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藝欽,你怎麼才來,我們酒都喝兩瓶了。”染着金黃頭髮的瘦猴顛三倒四地說著,估計是醉得神志不清了。

唱歌的兩個人關掉了音樂,嘔吐的人也吐完回來了,八個人圍坐在一起。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新認識的好哥們,叫高起軒,今天帶來跟你們認識認識。”宋藝欽一手搭在高起軒的肩上,一手在那些rénmiàn前揮動。一個高高在上的絕對權威者。

“你的朋友就是我們的朋友。”

“對。”

“是。”

……

接下去是一陣附和之聲。類似古裝劇裡面屢屢會出現的那種三教九流的人齊聚一桌,胡吃海喝,稱兄道弟的畫面。簡直虛假作嘔。

高起軒本就不是一個特別外向的人,這些年,又受楊光的影響,加重了內向的癥候。從進門到目下,沒完整地說過一句話,所感所想動用肢體語言代替口頭表達。

滿臉橫肉的人端起酒杯就對高起軒說,“來,碰一個。”

高起軒伸出左手,做出拒絕的手勢。

見高起軒不情願,那人提高了嗓門,吼道:“怎麼著,是不給我面子啊。”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卻也不是很兇狠。

宋藝欽接過那個人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後放到茶几上,“你們別勉強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出什麼事了,難不成是失戀了?”對面坐着的人裡面提出疑義。高起軒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剛好說完了這句話,就無法確認是從誰的口中說出來的了。

宋藝欽拿出打火機,點燃一支煙。他真的很嗜好抽煙,平日在學校有所收斂,在外面像當飯吃一樣。煙從鼻腔中噴出,他抖了抖煙灰,“你說對了一半,不過這戀情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笑了笑,“準確說是無疾而終。”

“怎麼說?”在場的人急等宋藝欽解說。

高起軒急了,嚷嚷道:“別胡說了!”也許是緊張,也許是害臊,他眼神閃爍不定,兩隻手不曉得該往哪裡擺,最後唯有插在大腿的縫隙中間,愣愣地僵在那裡。

宋藝欽猛灌了兩口烈酒,猛吸了一口煙,接着往下說。為了怕情節不夠生動,還添枝接葉。不去做編劇真的是浪費了他這大好的才華。

高起軒褎如充耳,已然毫無興味去聽他的個人演說,單獨喝起悶酒。

眾人聽完演講齊聲發笑,涎眉鄧眼。

穿着白襯衫的斯文男生坐到高起軒的身邊說:“真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痴情種,跟我挺像的。”說完拿起酒杯,眼眶裡噙滿了淚水,一滴眼淚就“叮咚”一聲掉進了酒杯中,隨後被他一飲而盡。

高起軒對他的行為舉止駭愕不已。

“你別理他,他女朋友跟別人跑了,從那以後就一直這樣了。”宋藝欽等閑視之,毫不在意。

高起軒理解性地點點頭。在現在的他看來,他和他也差不多,只是還不至於到借酒消愁的地步。

每一個年輕男女的生命中,都會住着一個只能遠遠地看着,卻又觸摸不到的人。你想要離他進一點,他就會離你遠一點。你會為他變得溫柔、變得沒有自我,變得沒有自尊,他卻會為你變得殘忍,變得過於自負,自戀,自傲。感情世界裡一方的妥協並不能使另一個放下尊嚴和架子。本來是處於同一水平線上的人,雙方勢均力敵,可是只要有一方露出馬腳,他就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儘管這已經無所謂愛情了,但是人活着總得找點事做。就比如借酒澆愁,比如自欺欺人,比如獨行天涯,比如……

算是證明自己曾經活生生地活過,縱然煙消雲散,揉進風裡,總能嗅到一絲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