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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快醒醒……”

楊光才剛睡下沒多久,就被一陣急促的叫嚷聲吵醒。還未睜眼,只想破口大罵。話到嘴邊卻忍住了,“誰呀!”

“是我。”

楊光睜眼一看,是高起軒,喜出望外。正想下床衝過去抱住他,卻因為另外一個在場的人讓他放棄了這個想法。他眉頭一皺,使勁睜大眼睛,似是不相信眼前所見,又搖晃了一下腦袋,定睛一看,才確認是宋藝欽。

他站在距離門口不遠的位置,冷冷的看着楊光。房間溫度明明有二十度左右,可對於楊光來說,瞬間下降到冰水混合物的溫度點。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高起軒大概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尷尬。於是將手搭在宋藝欽的肩上,提了提下巴,說:“他叫宋藝欽,比我們大一屆,是校籃球協會的主力幹將。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吧?”

楊光抿了抿嘴,淡淡的回道:“好像聽過,又好像沒有聽過。”

其實對於宋藝欽的大名,學校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聽過。他那樣的風雲人物,想不認識都難。只是他總是給楊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他的眼光犀利中又透露着冰冷,彷彿能把全身都凍結起來的極度寒冷。

高起軒沒有讀懂楊光的弦外之音,呵呵一笑,“是嗎,不要緊,從今天開始你們就認識了。”

楊光剛要回話,宋藝欽搶先一步說:“你好,楊……光。”帶着不確定的語氣,但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蔑。

“你,好。”楊光應付地笑着。除了這兩個字以外,腦子裡也找不到其它能說的話了。

突然安靜的空氣。

高起軒放下行李箱,正要倒水。他看到桌子上沒有多餘的杯子,就轉身走到楊光的桌子前拿了他的杯子。也順便幫宋藝欽倒了一杯。

宋藝欽剛要接過,被楊光喝住了,“誒,等一下!能換一個杯子嗎?那個是我的。”

“我知道是你的,都是男的,有什麼關係?”高起軒“咕咕”的喝着水。

楊光一時間想不出闡明的理由,只好用難看的臉色深度表示他內心的極度抗拒。

“不用了,我用你的杯子就好了。你說的對,都是男的,我用你的應該沒關係吧?”宋藝欽顯然注意到了楊光拒絕的表情,才發表了別有深意的一番話。

什麼都是男的,難不成我是女的呀!楊光心裡嘀咕着,對於宋藝欽模稜兩可的話,在心裡進行着一番深度的解析。他自小就是一個比較敏感的人,任何的話進到耳朵里,總是會暗自揣摩。

楊光躺下來,側過身,看着面前的白色牆壁。雜亂無章的裂縫還有凹凸不平的顆粒狀,一直延伸到轉角的地方。前面的那面牆上的細節已經超出視力範圍,再使勁也看不清了。

“小光,我先走了。”高起軒喝完水,放下杯子,搖了搖楊光的床。

楊光轉過身,“你不是剛回來嗎,又要去哪裡?”

“是校籃球會有事找我們,所以才提前回來的。”高起軒換上運動服和宋藝欽出發了。

“那個……”楊光還想要說些什麼,門已經不由分說的關上了。那句還沒來得及說出的話,被硬生生的壓回了肚子里。

依稀還可以聽見高起軒在過道上說話的聲音。具體卻聽不清楚了,它淹沒在了樓道嘈雜的噪音之中。清靜了幾天的寢室樓,隨着學生陸陸續續的返校,再度拉開了嘈雜的帷幕。不過,幸好天氣不再那麼熱了,打開門通風的寢室也逐漸減少了。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剛要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楊光又被開門的“嘎吱”聲吵醒了。一個多月了,他還是沒有完全適應過來。每次都是淺眠,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立刻醒過來。

“楊光,我回來了,高興嗎?”顧澤粗手粗腳的打開門。

楊光閉着眼睛,沒好氣地說:“你不是才剛回來過嗎?”

“什麼意思,我才剛剛回來啊?”顧澤一臉茫然。

楊光睜開眼睛,才看清原來是顧澤回來了。記憶中好像高起軒也從來沒有叫過他“楊光”,一直是稱呼“小光”。起初楊光也不是很喜歡他這麼叫。明明兩個人年紀一樣大,這麼叫搞得比他年紀要小似的。可是後來反而越來越享受這種親切的稱呼。

“你回來了,怎麼一去七天,也不跟我們聯繫啊?”

顧澤脫了鞋子,爬上床,傻乎乎的笑着,“我給忘了。你一個星期都在寢室啊?”

“對呀”,楊光本想着這樣回答,猶豫了一下,“中間出去玩了兩天。”

“去哪裡玩了?”顧澤隨口問着,也並不是很感興趣,只是在努力找話題。

“就在附近,到處走走。”

“哦。”

……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漂浮在天上的雲,時而稀疏,時而濃密,時而萬里無雲,時而電閃雷鳴。數來數去,就只有這幾種形式不斷重複演繹。

如果是又下雨,又颳風,又是太陽,又是閃電,那就是一場家族糾紛,一部宮斗劇了。

夜晚起了薄霧,濕濕的涼。楊光把毯子拉過頭頂,睜着眼睛,白天睡得太多的緣故,導致失眠了。只聽得見久違的顧澤的打呼聲,在黑暗裡此起彼伏,做着無規律的演奏。顧澤睡得很沉、很死,就算是打雷、地震,恐怕也不會醒來。楊光心想,吃飽喝足,倒頭大睡,人生無憂也挺幸福。

在毯子里悶了許久,透不過氣來,“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呼呼……”楊光數着自己能夠承受的極限,最後漲紅了臉,一把扯開身上的毯子,在黑夜裡喘氣。隱約中,還能看到在黑暗裡涌動的氣流,慢慢向上浮動,然後消失不見。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個高大的黑影走了進來。楊光從床上向下俯視,覺得身影是那麼高大,一定是高起軒了。除了他,現在也不會有其他人進來。何況這熟悉的氣息,是他獨有的。

楊光將身子轉到一旁,抓住床旁邊的護欄,探下頭,輕聲問:“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高起軒仰起頭,看了看楊光,“你還沒睡呢,我們幾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就忘了時間。差點過了門禁,還好趕上了!”

“是和他們……?”楊光弱弱的問了一句,全無底氣。

“是啊,……你趕緊睡吧,我去沖個澡。”高起軒也不確定楊光說的“他們”指的是誰,就下意識的回了一句。大多數雄性動物都不喜歡成為一台供人提問的機器。

楊光轉過身子,看着天花板,莫名的感傷湧上心頭。怎麼與高起軒漸漸地陌生起來了,兩個人見面的時間是越來越少了,說話的時間也是越來越少了。

浴室里,響起“嘩嘩”的流水聲,打在高起軒的身上,再流到地上。楊光從半掩的門縫中朝里看去,布滿水珠的後背,修長的身軀。相處了十年,很多地方,很多想法,根本不在同一條直線上。勉強把他和他聯繫在一起的是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情,艱苦維繫的是一文不值的感激之情。

流水聲停了,燈熄了,一切又回歸寂靜。

外面再也聽不見蟬的鳴聲,以及其它昆蟲的叫聲了。只有偶爾經過的機動車與空氣摩擦產生的呼嘯聲,在夜晚,聽得格外清晰。

如果在這個時候,能夠下一場雨,洗滌沖刷一下瀰漫的污濁,直到可以伸手觸碰那天上的星光。

一切都只是想像罷了,既然是想像,那索性就留到夢中去想吧。

這樣想着,楊光不知不覺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