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小伯克烏素米一死,被捲入陣中的突厥武士愈發混亂。有人拋棄同伴,不顧一切向陣外沖,有人則絕望地揮舞着彎刀,在原地來回盤旋。還有一小部分初次上戰場的年青武士,則哭泣着跳下馬背,雙手將彎刀舉過頭頂。他們都是凡夫俗子,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跟長生天選定的人為敵。如果長生天就要讓他們變成附離大人的奴隸,他們將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命運。

劉季真帶着馬賊們向李旭靠近,沿途看到跪地祈降的突厥人,便毫不客氣地一刀砍下。“吃狼奶長大的漢子,可沒你們這樣窩囊地!”一邊屠戮,他還一邊給自己的行為尋找借口。彷彿對方的形象丟盡了所有草原民族的臉。

“劉大當家,請不要戀戰,趕快組織你麾下的弟兄從軍陣中間衝過去!”一名博陵軍小校看不過眼,跑上前大聲招呼。

“叫我大汗!我才是真正的突利大汗!”劉季真向阻攔自己的博陵軍小校一瞪眼,怒氣沖沖地命令。

“劉大汗,劉山主,趕快靠向長城。敵軍從山谷口殺過來了!”小校沒辦法也沒功夫和這個粗坯講道理,迫不及待地招呼。

“來一個,殺他一個!”劉季真晃了晃梳了三根小辮子的腦袋,大咧咧地回應。順着小校的刀鋒所指望去,他看見數不清的戰旗向山谷湧來,“***,怎地這麼多人!”劉季真用手背揉了把眼睛,伸長脖頸仔細觀瞧。這回,他終於看清楚了。無數被山谷中血戰激怒了的突厥人正不顧一切地向谷內衝來。遇到戰馬難以衝上陡坡,他們便放棄戰馬,徒步前行。傾刻間,黑壓壓的戰旗已經佔據了小半個山谷。

“***,殺了兩個狼崽子,把頭狼引出來了。”劉季真破口大罵,“***骨托魯,幾十萬人打老子幾千,也不嫌丟人。弟兄們,趕快入城,入城,將這裡交給李大將軍。他是突厥狼騎的剋星,想當年,一個人就能打五百!”

說罷,也不管別人回不回應,帶着自己的親信直接就朝博陵軍的陣眼處扎。李旭遠遠地看見了,只好揮動令旗,命令弟兄們讓開一條通道,讓馬賊們全速通過。

秉着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其他與敵人糾纏的馬賊也紛紛放棄對手,跟在大隊身後撤向長城。被拋開的突厥武士們還沒從剛才的血戰中緩過神來,眼睜睜地看着馬賊與自己脫離接觸,融入博陵軍大陣。

“結鵲尾陣,兩翼收縮,中央原地不懂。弓箭手壓住陣腳!”看見馬賊們已經撤得差不多,李旭發布新的命令。伴着角聲,博陵士卒快速後退。行進中,兩翼士卒分出層次,手持盾牌和朴刀者站在了最後,陌刀次之,長槊再次。整個軍陣沿着谷底,慢慢匯成了一個前寬後窄的鵲尾形。鵲尾兩側,弓箭手們重新排成三列橫隊,彎弓向外漫射。把沒有來得及跑遠的,還有不甘心追過來的突厥武士統統射翻。

“嗚嗚---嗚嗚----嗚嗚!”中軍吹響號角,命令整個軍陣緩緩後退。士卒們看不清背後的道路,卻憑藉身後同伴的指引,避開腳下障礙,倒退而行。幾十名重新殺入山谷的狼騎還不服氣,順着山坡斜向上沖,又折轉向下。企圖藉助山勢給戰馬加速,然後闖入博陵軍陣。弓箭手們兜頭一陣箭雨,將他們統統送回了草原深處。

看到步卒已退入弓箭手保護範圍之內,李建成猛地一揮令旗。他的心腹愛將雷永吉立刻從城垛口後探出半個身子,將一根帶着純白尾羽的鳴鏑射向城下。“吱―――――”羽箭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白線,徑直射到博陵軍大陣之前二十步處,白色雁翎在箭桿後來回顫動。

“吱――――”百餘支在大隋全盛時期由匠造司精心打造的鳴鏑同時射下,在博陵軍陣前畫出了一條曲曲折折的白線。“過白線者,立殺!”李建成手指城下,大聲喝令。“過白線者,立殺!”數千名來自河東的弓箭手手挽長弓,衝著長城下的突厥狼騎厲聲斷喝。

縱使聽不懂中原話,狼騎們也知道李建成在向自己鳴鏑示威。城頭上的守軍持得全是步弓,位置又居高臨下,弟兄們貿然上前,肯定得不到什麼好果子吃。可眼睜睜地看着到手的肥羊被人奪走,眾狼騎又萬分地不甘心。突然出現的馬賊不僅僅燒毀了他們大量的糧草,而且把隱藏在黃花豁子附近的幾支兵馬全部給探了出來。如果任由這些人平安進入塞,這口氣實在無法下咽。

在突厥武士們憤怒的目光中,李旭開始慢慢收攏隊伍。有了來自城頭的保護,他所帶的弓箭手便可以先行撤入長城內。弓箭手撤完後,長槊手也開始後撤,然後依次是陌刀手、朴刀手。在狼騎找到合適對策之前,大夥完全有把握平安入塞。

兵強馬壯的突厥人怎肯吃這麼大的虧。眼看着馬賊和對方的弓箭手已經入城大半。幾個領軍的伯克同時揮動彎刀,督促着麾下將士開始了新一輪衝鋒。三百餘名騎兵沿着山谷兩側坡地排成四排,猛然用刀背拍打馬屁股。這次,他們有了將近五十步的加速距離,受了痛的戰馬張開四蹄,不顧一切地沖向了李旭所在。

第一排戰馬剛接近白線,李建成便發動了反擊。“放!”他親自挽弓,將一根破甲錐射向敵軍。千餘名弓箭手同時從垛口後探出身體,手離弓弦。“嘣、嘣、嘣”隨着一陣爆豆子般的脆響,五十餘匹戰馬轟然倒地。

第二排的狼騎不顧生死,冒着迎面而來的箭雨,踏過同伴的屍骸,繼續前沖。他們只比第一排騎兵多衝了三、四步,緊跟着,第二波箭雨便砸了下來,將越過白線者統統射殺。

第三波,第四波,在付出了一百多條武士的性命後,終於有狼騎靠近後撤中的步兵大陣。二十步距離內,為了防止誤傷自己人,弓箭手不敢再隨意漫射。稀稀落落的倖存狼騎厲聲吶喊,衝著近在咫尺的步卒舉起了馬刀。

“朴刀手,下蹲。長槊手,停步,立槊!”隨着角旗的揮動,傳令兵大聲將主帥的命令喊了出來。正在後退的博陵軍猛然停止移動。朴刀手原地蹲身,長槊手和陌刀手立刻將掌中兵器斜伸向前,前端鋒刃指向狼騎,後端穩穩地插入了泥地中。

一座鋼鐵叢林憑空誕生。疾馳中的狼騎來不及改變戰術,直接撞到了鋼鐵叢林里,被插得渾身是洞。“啊――――”武士們在槊鋒上掙扎,哀號。“唏――――”被數跟長槊同時刺穿的戰馬發出痛苦的哀鳴。

衝擊的力道被數桿長槊同時分擔,每名持槊的博陵士卒承擔的力量都不太大。除了個別非常倒霉者被臨死的戰馬或武士屍體壓傷外,大多數弟兄幾乎毫髮無傷。在主帥的命令下,他們默默地甩掉兵器上的屍體,攙扶起受傷的袍澤,整理陣型,繼續緩緩後撤。

三百名狼騎,砸在對方軍陣中居然連個泡泡都沒砸出來!長城內外,旁觀者無不動容。李建成自問麾下將士做不到在高速重來的戰馬前紋絲不動。而竇家軍的弟兄們更明白,甭說保持陣型了,就連那個斜向立槊,原地蹲身的姿勢,他們都無法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