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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耽擱了太長時間,當李旭氣喘吁吁地趕到酒桌前的時候,大夥早已等得急,見了他終於進了門,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責怪道:“你這小子,才當了校尉,就敢託大。難道你今天皮痒痒了么?”

“諸位哥哥勿怪,早就來了,路上碰到一個討厭的傢伙,被他耽擱了,今天小弟認罰,認罰!”李旭裝出一幅害怕的模樣來,苦着臉四下拱手,他年齡最小,當然大夥也不能真罰他。隨便數落了幾句,笑着拉他入座。

懷遠鎮地靠胡境,尋常人家吃飯都是坐在胡凳上,圍了桌子的。戶主家不是飯館,所以大夥也只好入鄉隨俗,團團圍起了三張方桌。這樣一來,彼此之間的關係倒比每人一案,依序就座飲酒時更顯親密了。

主人家早就得知今天眾兵大爺們借房子借灶,是為了給劉、李二人擺加官宴,因此事先打點得極其用心。後來又從王元通等人的大嘴巴中得知曾經在自己家歇過腳的劉、李兩位大人今天被皇帝御口欽點了將軍和校尉,更是覺得貴氣滿門,傳出去面子光彩。家主一聲吩咐下去,各房中的幾個女人在酒菜上使出了渾身解數。所以這頓加官酒雖然擺得簡陋了些,無管弦助興,也沒有舞妓相陪,卻讓大夥吃得眉開眼笑。

酒過三巡,祝賀答謝己罷,大夥開始端着酒碗互相挑戰。劉弘基剛剛加了車騎將軍銜,按慣例兵部會讓他自己推薦一些得力屬下。護糧軍內眾將領平素與他關係好,自然都有了陞官機會。這種既不用上前線冒險,上司又體貼大度的職位誰不想爭一爭。大夥心裡各自打着小算盤,彼此客套着,吹捧着,不一會兒,酒宴氣氛就被推向了高潮。

“旭子,運氣了你!”齊破凝端着酒碗找上了李旭,大大咧咧和李旭碰了碰碗,說道“五個月,從隊正一直升到校尉,老哥我第一次見到有人陞官這麼快。今晚攔你的是什麼妄人,不會是有人看上了你,准各拉去做女婿吧!”。

“有道理,有道理!”滿屋子人哄堂大笑,聲音震得窗戶紙嗡嗡做響。

李旭字仲堅,己經有正式官職在身,按道理應該被成為仲堅賢弟。但他年紀小,人也隨和,所以齊破凝更願意稱他為旭子以示親近。平素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喜歡以他為開頭。只是老齊這次玩笑開得顯然有些過於高明,李旭根本不懂其好笑在哪。看見大夥笑得都喘不過氣來了,心中好奇,拉過齊破凝,低聲問道:“齊大哥,懷遠這地,真有搶女婿的風俗么?”

+璞”王元通剛喝到嘴中的半碗酒立刻噴到了地上,一邊大聲咳嗽,一邊笑道:“我咳咳,看,差不多!差,咳咳,不多,咱們旭子年齡,咳咳,相貌,咳咳”

眾人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沒把房頂都給掀過來。待笑夠了,才七嘴八舌地告訴李旭關於拉女婿的典故。

原來魏晉以降,大戶人家結親甚講門當戶對。真正名門大族是絕不肯與普通百姓通婚的。即便是普通百姓家道暴富,金玉堆積如山,名門之後窮到無處立錐,賣房子賣地的窘境,前者也沒有資格和後者往來。

偏偏本朝先帝決定開科舉,選賢不問出身。所以很多貧家子弟也有了入朝為官,一舉成為新士族的機會。為了更快地提高家族地位,有些暴發戶就想出了一個奇招,選少年才俊做女婿。每逢京城科考,他們就去放榜處等。如果高中者中有貧家少年,並且未定親,就千方百計搶回家去關進女兒的閨房。一夜之後,生米煮成熟飯了,高中者想不結親也不行。這樣,貧家少年得到了老婆和日後在官場上迎來送往的資金,暴富的寒門也有了擠進豪門行列的機會。

“一個笑話而己,沒見誰家真的這麼去做過。說這話不中聽,估計子嬰又要罵大夥矯情了!”齊破凝講完了典故,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秦子嬰,笑着解釋。

“當日是小弟一時情急,諸位兄弟莫怪。其實大夥誰不想讓自己的家族興旺呢。如果不為了這個,誰還寒窗苦讀,誰還上陣打仗!”秦子嬰汕汕笑了笑,回答。滿滿一大屋子人,除了武士,其他人多少都有點兒背景。在頭腦清醒時,秦子嬰可不想因為嘴上痛快而把朋友都得罪光了。

“其實一個家族起起落落,不是轉眼之間的事。誰見過不朽的殿堂!不過旭子少年得志,看上他的人家估計不會太少!”劉弘基怕大夥勾起秦子嬰的傷心事,端起酒碗笑着加入調侃隊伍。

聽劉弘基如此一說,眾人的興緻更高,紛紛要求李旭老實交代到底誰在路上攔了他。李旭被逼無奈,只好說出路遇宇文士及,被他拉住閑扯的實情。

“宇文大人談興甚濃,我惹不起他,只好把耳朵留下來聽他訓話!”李旭搖頭,苦笑着向大夥彙報。至於宇文士及具體說了些什麼,被他在笑談中盡數掩過。

“原來是被皇上陛下的女婿拉了去,不是被人拉了去做女婿!”王元通說話向來沒什麼遮攔,喝了酒後更甚。調侃了幾句宇文士及的身份,笑着問道:“他宇文家可是本朝第一名門啊,難道有女兒待字閨中么?”

“估計,不少。字文述大人向來勤於播種!”有人在旁邊亂鬨哄地答應。作為護糧軍的一員,凡經歷過那場莫名其妙的襲擊事件和鬥毆風波者,都不會對宇文家有太多好感。

可大大不妙,旭子這下有苦頭吃了。據說宇文家的男人素來生得女人相,心思也如女人般難以琢磨。但是他們家的女人么,呵呵,剛好和男人掉過來!”

“可憐啊,可憐,可憐李校尉少年才俊!”大夥看着李旭,皆滿臉憐憫之色。彷彿他己經成了進入虎口的羔羊,就待宇文家這頭大老虎擇時下口了。直到把李旭看得心裡發了毛,才鬧哄哄地轉過身,尋找其他的開心話題。

酒桌上的話題向來固這下不到一處,大夥開心過了,也就算了。可李旭卻被人無意間說中的心事,興趣缺缺,四下碰了幾碗灑後,就悄悄地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你還是小心些,宇文家的人,做事向來古怪!”見大夥注意力轉移到了別處,秦子嬰在桌子底下偷便拉了李旭一把,低聲叮囑。

“他家人很喜歡與人為難么?”李旭想了想,悄悄地請教,他老家易縣地方偏僻,民風相對淳樸,關於朝廷內部的掌故平素很少有人說起,。所以李旭對官場傾軋的知識了解很少,甚至可以說基本上是一片空白。而今晚宇文土及的古怪表現,卻非常令人生疑。說他完全懷的是惡意吧,他的話語里卻不缺逆耳忠言。說他是好心提醒吧,李旭又看不清其動機在哪?

“每個家族為了自家利益都會不擇手段.宇文家大,圖得東西多,所以做事的風格就更狠辣些。別的家族小,能爭的東西少,所以表面看上去稍為善良。骨子裡,其實都是一路貨色!”秦子嬰看看四下無人注意自己和李旭兩個,以極其低的聲音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