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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壯士懷着死志而來,他們卻不願看到自己的同伴戰死於眼前,沒等敵人的刀鋒靠近齊破凝的身體,距離他最近的王元通揮動着一根着了火的長槊衝到了朋友的身側。

王元通的武藝和齊破凝在半斤八兩之間,但他的兵器卻大佔便宜。為了在營寨中縱火方便,王元通特意把一捆乾柴挑在了馬槊上。着了火的乾柴迸射出無數紅星,逼得殺過來的高句麗人不斷後退。這些連鎧甲都沒穿就上前拚命的傢伙也許不怕死,他們的身體和毛髮卻沒人的意志力一樣堅強。連聲慘叫之後,齊破凝轉危為安,武士?和另幾名騎兵殺上來,把他和王元通擋在了攻擊隊列內。

“謝了!”齊破凝低聲說道,方欲縱馬繼續向前衝殺,忽然,他聽見了一陣詭異的“嗖嗖”聲。

“有人放箭!”狂奔中的騎兵們大聲喊道。高句麗人瘋了,根本不顧附近的袍澤身無寸縷。他們採用這種密集的射擊方式,殺傷最大的肯定是自己人。

漆黑的夜空突然塌下了一塊,近百支羽箭呼嘯着落下。射翻擋在騎兵們身前的高句麗人,射翻着了火的戰馬,射翻前沖的大隋騎兵。

死亡毫無預兆地疾掠而來,無情地奪走最外圍的騎兵和戰馬的生命。王元通身上挨了兩箭,胸口處傳來的劇痛令他幾乎跌下馬去。沖在他正前方的那個不知名的弟兄連人帶馬被射成了刺蝟,前沖數步,一頭栽進了赤裸的人群。武士?被人射中了大腿,騎兵甲抵消了弓箭的大部分力道,但箭尖在肉里隨着馬匹的顛簸一下下地刺激着他的經絡。

這隊人馬的攻擊速度猛然一滯,緊跟着,他們就看見有無數高句麗人衝上來,伸手去砍死去袍澤的頭顱。數十雙眼睛立刻紅了,王元通回手摺斷身上的箭桿,縱馬上去用火槊將兩個高句麗士兵砸成了滾地葫蘆。武士?不顧腿上疼痛,大吼一聲,揮刀掃開一片血霧。

“裡邊肯定是個當官的,跟我上啊!”武士?凄厲的喊聲在夜空中回蕩。

“殺,殺當官的。殺一個夠本,殺啊!”王元通聲嘶力竭地大喊,一根長槊使得毫無章法,卻迫得身邊士兵連連後退。

更多的高句麗士兵聯手衝上,試圖給後排的弓箭手製造殺機。武士?不顧頭頂傳來的羽箭呼嘯,一把橫刀舞得如轉動的車輪。車輪兩側,血光翻滾,四、五個先後高句麗士命赴黃泉。

猛然,他看見了前邊組織人手放箭者,一帶戰馬撞了過去。那個穿了半件鎧甲的異族將領轉身欲逃,被戰馬狠狠踢中後背,口裡噴出一股鮮血,慘叫着倒在了地上。

殺紅了眼的騎兵們將弓箭手盡數踏翻,然後,直接沖向對方要保護的營帳。雙方距離已經不足百步,火光下,他們看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胖子,正在親兵的攙扶下向馬背上爬。

“哪裡走!”武士?一馬當先,直撲胖子。這個傢伙是個當官的,殺了他,就是陣斬敵方上將。即便自己隨後戰死了,二人的名字也要一起被載入大隋征戰史。

胖子身體很沉,心裡又慌,爬了幾次都沒能爬上馬背。聽到武士?的喊聲,他反而跳了下來,從親兵手中搶過一把彎刀,正面迎上了武士?的戰馬。

“去你***!”齊破凝高速衝上,他的兵器比武士?的長,與步卒做戰最為有利。長槊瞬間刺穿一個撲上來的親兵,藉著慣性把胖子捅翻在泥地上。

“砍了他的首級,放火燒掉這個帳篷!”幾個騎兵吐掉口中木棍,大聲提醒。殺死敵軍主將可以最大程度動搖敵方軍心,這是每個士卒都知道的常識。齊破凝跳下馬,不顧身邊襲來的彎刀,抱起還地上打滾的胖子,把他舉到了武士?身側。

盤旋着戰馬替齊破凝抵擋敵軍的武士?毫不猶豫地揮刀,把一個碩大的首級砍飛上半空。

血光四濺!

“埃斤大人死了!”無數半裸着的士兵哭叫道。忽然,他們潮水般四下散去。

“埃斤是什麼東西!”齊破凝聽不懂對方的語言,身邊壓力一松,立刻跑上前撿起對方的首級。順便從地上揀了一根火把,扔進了不遠處那個暗紅色的大帳。

時值夏末秋初,這個季節所有營帳都是由葛、麻或者絲綢等薄料做成的,非常易燃。那座暗紅色的大帳顯然是件高檔貨,被火星一沾,迅速着了起來。

失去主將的一營敵軍立刻大亂,擋在武士?等人面前的壓力驟減。幾個騎兵學着王元通的樣子,在兵器上挑起火把,毫不客氣地向前猛衝。來不及穿鎧甲護身高句麗人和遼東部族戰士無法忍受被燒成烤豬之苦,雪崩一樣後退。

此刻,整座連營的北側都騰起了火光,高句麗人,??人、還有其他不知名的遼東部族戰士被燒得東躲西藏。過分混亂的建製造成了統一指揮的不便,沒受到火焰波及的其他營壘想過來救援,也無法及時做出有效行動。

火光繼續向前延伸,戰馬踏翻擋在面前的一切。有人在半途中被冷箭射下了馬背,整支隊伍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前方的敵人比側面的敵人更多,殺死了前方的敵人,就等於給落下戰馬的弟兄們報了仇。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今夜必死,每個人在死亡面前都將生命的力量發揮到了極限。

在這種不顧生死的打擊下,北側高句麗人的第二道、第三道營盤在半個時辰內土崩瓦解。為了餓死在泊?城裡的這股守軍,高句麗人投入了足夠的兵力。層層疊疊的營盤好像沒完沒了,突破一重又是一重。

前幾道營盤將士的犧牲,為駐紮在第五道營盤的高句麗將領苻駒贏得了時間。他是從國內城趕來助陣的將領,出身於高句麗大姓苻家,祖上曾在前秦大王苻堅帳下做效過力,因此被賜姓苻。幾代人下來,苻駒對原來的姓氏已經記不清楚,但中原作戰的習慣在他身上還保持得很好。

每晚睡覺時,苻駒不準自己麾下的士卒睡氈塌,而是命令他們把氈子鋪於地面上,把箭壺當枕頭枕在後腦勺下。這個習慣讓他們很快就對劫營行動做出了反應。看到前方几座大營中騰起的衝天火光後,苻駒命令麾下士卒迅速排成方陣,在自家營帳附近以逸待勞。

敵軍推進的速度讓他來不及製造矩馬,就在方陣剛剛列好的剎那,幾千潰卒哭喊着沖了過來。

“射殺!”苻駒毫不猶豫地命令。弓箭手聞令彎弓,將自己的袍澤一排排放倒在血泊中。

冷酷的殺戮讓暈頭轉向的潰兵找回了數分理智,他們尖叫一聲,繞開奪命的方陣,撞到礁石的洪水般從方陣側面流走。

沒等潰兵散盡,劉弘基所帶的一旅騎兵已經衝到了。來自國內城的高句麗人毫不猶豫地鬆開弓弦,將自己的同胞和隋兵籠罩在同一片箭雨內。

在羽箭落下的一霎那,劉弘基的兩名親兵策動坐騎擋在了主將的馬前。當劉弘基掙扎着從親兵的遺體下探出頭來時,沖在最前方的二十幾騎已經有一半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