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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之後,大隊人馬來到厭次。那方官員聽聞皇帝陛下最親信的冠軍大將軍駕臨,趕緊把縣衙騰空改作大將軍的臨時居所。李旭也不推辭,直接帶親兵進去住了。然後傳下令來,命弟兄們在城中休息三日。一邊徵集民船,一邊等待傷兵營和輜重營從後邊慢慢趕上。

厭次本為黃河北岸的一個彈丸小縣,因為距離豆子崗鹽澤很近,所以土貧瘠,人口也非常少。天下初亂時,王薄、盧明月等賊都以此作為跳板,南渡窺探齊郡。幾番來往,導致方愈發荒涼,幾乎沒了人煙。但隨着王、盧等賊先後敗於張須陀之手,官府趁機又收復了此城。之後流寇們害怕招惹齊郡精銳殺過黃河,都躲不敢再打厭次城的主意。久而久之,這裡倒出現了一種與周邊域極不協調的繁華。非但臨近小城和堡寨的富戶們紛紛躲到厭次城裡來避亂,一些武裝走私的游商、鹽販,也選擇這裡作為渡過黃河後的第一個落腳點。

安頓好了麾下士卒,李旭趕緊派人燒熱水給二丫解乏。行路途中無法買奴婢,所以夫妻兩個因陋就簡,關起門來互相服侍。待解到貼身褻衣時,石二丫忽然害起了羞,死活不肯讓李旭繼續幫手。“都老夫老妻了,你還怕我看!”李旭不知道二丫為什麼而突然變得矜持,笑着打趣。

“只是,只是怕,怕人說我不,不分尊卑而已!”石二丫滿臉通紅,聲音細若蚊蚋。李旭看着有趣,索性張開雙臂將其抱在懷裡,一邊上下其手,一邊笑道:“兩夫妻之間,誰為誰做些事情還不應該的。脫下來我看,是不是屁股都給磨破了!”

自從與公婆搬到一起居住後,二丫和丈夫之間已經很少有機會這般調笑,不覺羞得嚶嚀一聲,把頭扎進旭子懷裡,再也不敢抬起。李旭信手解衣,才褪到一半,忽然又覺得肩頭一緊,二丫的手指已經死死摳到他的皮肉內。

“別胡鬧!”旭子笑着命令,方要用力扯開最後一層遮蔽,藉著桌案上照下來的搖曳燭光,猛然發現二丫的褻衣上血跡斑斑,磨破了皮膚和衣裳早已粘成一片。

“死丫頭,弄成了這樣也不吱一聲!”李旭看得心疼,手上動作越來越緩,加倍小心將衣服一點點往下揭,每到血肉與衣裳連接處,便先用手到木桶里沾了熱水,將血塊潤開了,然後方才用力。饒是如此,也將石二丫疼得滿頭是汗。抱緊李旭肩頭的十指愈發用力,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李旭知道她的痛苦般。

見妻子傷成了這般模樣,李旭哪裡還敢胡鬧。好不容易將磨碎的褻衣全部褪下,先幫二丫將身體洗乾淨,換上柔軟的貼身的縑布小衣,然後將其強塞入被窩中,自己出門去安排親兵請郎中。

“不妨事的,磨上幾天,筋骨皮實了就好!”二丫怕丈夫擔心,忍着痛笑道。

“傷成這樣還說不妨事,難道你還真當自己是石頭刻的不成?”已經走到門口的李旭回過頭來,低聲訓斥。

雖然丈夫板著臉,二丫卻覺得心裡甜絲絲的,說不出的受用。“女人家身體,除了自己的丈夫外,又怎能給別的男人看。你別擔心,讓大牛取些金瘡葯來,我自己抹抹,過幾天就好。你也換桶水洗洗吧,終是能解些乏!”

“金瘡葯怎能胡亂抹!”李旭皺着眉頭反駁,轉念想想二丫說得也有些道理,猶豫了一下,補充道“我在軍中找個屁股被磨破了新兵蛋子,讓郎中先給他看,然後照方抓藥便是!”

“是我自己笨,除了給郎君添麻煩外什麼都做不好!”二丫的眼圈一紅,說話聲音中帶上哭腔。

“什麼笨不笨的。即便是男人,第一次騎戰馬走這麼遠的路,也少不得磨爛屁股。只是大夥都顧着臉面,誰都不肯主動跟人提!”旭子走回床邊,颳了下二丫的鼻子,笑着安慰。

博陵軍中原來就有隨軍郎中,但都沒把摩破點皮兒的小傷當回事,所以也只拿金瘡葯來敷衍。周大牛知道內情,不敢拿這種虎狼之葯給將軍夫人。自己私下跑到了街上尋訪,連問了幾家醫館,還真找到一個對此有心得的,眼巴巴請回軍營,讓老先生給幾個大腿根子被磨傷的新兵先行驗看。

“這點小傷無大妨礙,從我的葫蘆裡邊取幾粒丹去用水化了,抹在傷口處,兩天便能長出新皮來,過後連疤都不會留。”姓袁的郎中從腰間解下一個大葯葫蘆,交給周大牛,吩咐。

“這葫蘆里的都是么?”大牛掂掂手中的分量,瞪圓了着眼睛問。眼前的老郎中做一幅道士打扮,身體瘦得像一把乾柴,目光卻非常明亮。但越是這樣的傢伙越容易是騙子。大牛在未投軍前橫行鄉里,多少懂得一些江湖門道。尋常醫生講究望、聞、問、切,只有江湖騙子才連藥方都不開,隨便拿出幾粒丹來即可百病包治。

“當然是了,莫非老夫活得不耐煩了,非跑到軍營里來耍你們這些兵大爺?”老道士見大牛不相信自己,豎起眉毛,反問。

周大牛笑了笑,“那倒也是!”

他命人取來溫水,將兩、三粒彈藥化開,當著老道士的面塗在了一名傷號身上。幾乎是立竿見影,血肉模糊的方立刻變得乾燥。原本哭喪着臉的傷號也展開了眉頭,扭過頭來問周將軍大夥什麼時候乘船出發。

“等落在後邊的弟兄們都跟上來就走,估計不會太久。”周大牛是個隨和的上司,笑着答覆。轉過身,又繼續向老道士探詢,“這葯男女都能用么?還是光能給爺們用?”

“莫非軍中還有女人不成?”老道士笑着追問,“也是,你家將軍是有冠軍之名,愛好想必也和冠軍侯差不多!”

冠軍侯霍去病的故事幾乎為每個行伍男人的夢想。據說他當年北征匈奴時,白天提刀和敵人廝殺,晚上便在軍帳里和女人肉搏,把種子從長安城腳下一直撒到狼居胥頂峰。所以雖然肚子里的書本有限,周大牛也知道老道士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登時冷了臉,訓斥道:“不該問的別問!你只說能不能給女人用便是了。反正診金和藥費一文錢不會少你的!”

“看來你家將軍蠻得軍心么!”老道士嬉皮笑臉,根本沒把周大牛的怒火當回事兒,“這葯男人女人都能治,我還有很多治療刀傷、箭傷、卸甲風的秘方,也可以獻於你家將軍。但你家將軍得付我足夠的診金,否則我絕不會告訴你!”

“我先把這葯送上去,然後再聽你賣葯!”周大牛聳了聳肩膀,快速跑進了內堂。他對老道士的印象不佳,但能看出來對方手底下着實有些本領。因此也不隱瞞,把問葯的過程、施藥的結果和老道士的要求毫無遺漏彙報給了李旭。

“此人恐怕是專程而來的吧!”李旭略一沉吟,便想發現了其中疑點。中原人很少騎馬,所以尋常郎中很少會專門為磨傷研究藥物。他在塞外時倒聽說很多部落里都有各自治療馬上傷病的偏方,但那屬於部落的機密,尋常人很難探聽得到。

“我也覺着奇怪,但老騙子的葯的確見效!”周大牛見主帥對道士的身份生疑,立刻把老者的身份降成了騙子。

“不管他是什麼身份,藥效好就行。你去把這個方子和他說的其他幾個方子買下來,價錢隨便他講!”畢竟經歷的事情多了,李旭很快便做出了對自家最有利的決定。

周大牛答應一聲,轉身出帳。沒等李旭將手中的藥用水化開,他又哭喪着臉轉了回來。“老騙子說藥方不換錢,只贈給有緣人。至於將軍是不是有緣人,他要給你相一次面才能確定!”

“果然是衝著我來的!”李旭笑了笑,彷彿早就預料到了會是這樣的結果。和尚、道士、方士在世道混亂之時,總會到處尋找班弄是非的機會。就像把李密推為代隋英主李玄英、還有騙得翟讓將瓦崗軍大當家位置交給他人的賈雄,都屬此類。這些人也許是為了成名,也許是為了求財,目的不一致,但都屬於拿天下人的生命當作賭注的傢伙。

在李旭沒有什麼名氣之前,神棍們不會注意到他。現在他已經擁有六郡之,數萬精兵,神棍們自然像聞到魚腥味道的蒼蠅般蜂擁而致。以往遇到這類傢伙,李旭通常敬而遠之,絕不給對方盎惑人心的機會。而今天這個卻處心積慮借獻秘葯機會找上了門,見與不見,都很令人為難了。

“我叫人將他打出去!”周大牛從李旭臉上的表情中推斷出他不願意理睬道士,抬起頭,大聲請示。

“且慢,他叫什麼名字?”沒等李旭回答,藏在內間的二丫搶先追問。

“好像姓袁,道號天罡!”周大牛遲疑了片刻,給出了一個不太確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