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末將,末將本來欲和涿州兵馬一較高低,但劉將軍在背後鳴金,壞了我軍士氣,所以,所以末將就不得不撤回來了!”曹元讓看到羅藝的臉色已經開始發黑,不敢一個人承擔所有責任,壓低聲音,把壯武將軍劉義方也拖下了水。

“子義,可有此事?”聽聞自家兵馬被對方趕鴨子一樣趕了回來,羅藝不怒反笑,扭過頭去,向自己麾下的另一員愛將追問。

“稟大將軍,的確是末將下令鳴的金。河對岸是郭絢率領的涿州郡兵,咱虎賁鐵騎只要出手,肯定輕鬆殺他個落花流水。只是末將以為,干戈不可輕啟。”壯武將軍劉義方追隨羅藝多年,深知對方的脾性,想了想,朗聲回答。

虎賁鐵騎乃天下至銳,即便對上李旭親自率領的博陵軍本部都未必會輸,更不會將郭絢所部數千郡兵放在眼裡。作為幽州將領的一員,劉義方和他的年青同僚們一樣桀驁。但比起曹元讓這些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年青一代,他身上無疑多了幾分歲月曆練出來的沉穩。“末將不是怕了那姓郭的,而是不想授人以口實。末將聽聞李仲堅和楊義臣二人書信往來甚密,而薛世雄父子現在明顯吃人嘴短!”他看了一眼羅藝的臉色,緩緩將自己不戰而退的理由補充完整。

只要虎賁鐵騎和博陵軍開戰,幽州兵馬肯定要面臨以一敵三的局面。這是羅藝麾下人盡皆知的事實。雖然虎賁鐵騎在戰場上未必輸給三家聯軍,但過於稀少的人口導致幽州各郡本身糧草物資儲備不足。如果戰事長時間膠着下去,不用沙場爭雄,光憑一個“拖”字,李、薛、楊三家就能將幽州兵馬活活拖死。

“那子義認為,何時才是我軍南下之機呢。莫非一味忍着,便能忍來錢帛與米糧么?”羅藝心裡也明白劉義方的處置完全正確,但想想自己縱橫半生,在多少名將、勛臣面前都未曾輸過半招,偏偏被與自家兒子年齡一般大小的少年人逼得縛手縛腳,未免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末將建議羅公不妨參照一下博陵六郡的做法,招募流民,屯田墾荒。人口多了,民間殷實了,府庫自然也就滿了。到那時,羅公無論劍指何方,末將等必然追隨麾下!”忠武將軍步兵向羅藝躬了下身體,直言相諫。

他並不是因為對李旭的個人好感才不願看到幽州和博陵起摩擦。他考慮更多的是幽州的長遠利益。光憑武力征服不了中原,步家的鮮卑前輩的例子在那裡明擺着。逐鹿中原需要天時、利以及人心,而眼下,無論天時和人心都不在幽州這一邊。

“這話,你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羅藝掃了麾下愛將一眼,有些不耐煩揮了揮手。“姓李的今年只有二十歲,老夫年過半百。他等的起,老夫卻未必等得起.......”

“誰說爹爹年齡老來?也不需等太久,依我之見,恐怕只要一年半載,局勢便霍然開朗!”一個充滿朝氣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羅藝的自怨自艾。

眾人聞聲抬頭,看到少將軍羅成背着一身陽光緩緩從外面走入。與滿臉風霜之色的羅藝不同,少將軍羅成面孔白凈,鳳目蠶眉,修身長腰,一幅天生的風流公子相。但熟悉羅成的人都知道,此子無論武藝和謀略都在不遜乃父之下,行事更與那些繡花枕頭般的公子哥毫無干係。

“見過父帥,見過諸位將軍!”羅成走到帥案前,先向自己的父親施禮,先後抱拳向四周做了個羅圈揖。此舉與軍中禮制不符,但偏偏羅藝拿自家兒子毫無辦法。羅成是在羅藝三十五歲時由其正室生下的,也是家中至今唯一的男丁。長輩過分的縱容養成了他一身傲骨,但同時也造就了他鄙睨天下的英雄氣度。

“你跑到哪裡去了,沒聽見中軍的聚將鼓么?”羅藝拉長臉色,略帶不滿追問。

“我剛剛去桑乾河畔巡視了一番,剛巧遇到涿郡郡丞郭絢在河道另一側,便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羅成笑了笑,慢條斯理彙報。

他說話的口氣平平淡淡,卻着實嚇了眾人一跳。昨天雙方剛起了衝突,今天羅成就又與郭絢“偶遇”,按羅成平時的脾氣,恐怕雙方已經惡戰過一場。

“表哥,你把郭絢的頭割了......”曹元讓聽說羅成遇到郭絢,精神頭立刻又高了幾分,湊上前,涎着臉問。

“他是奉命過來給咱們賠罪的,我為什麼要割他的腦袋?”羅成輕輕搖頭,反問。

“哦!”“呼!”聞此言,曹元讓滿臉失望,其他幾個將領卻長出了一口氣。涿郡郡丞郭絢雖然不算那李仲堅麾下的心腹,但畢竟歸博陵大總管調遣。如果羅成僅僅因為流民歸屬問題便將其殺了,恐怕幽州將不得不面對一場曠日持久的報復。

“他奉命前來賠罪?奉誰的命,怎麼個賠法?”羅藝聽說博陵方面服軟,心情稍微輕鬆了些,在帥案後坐直身體,笑着追問。

“肯定不是博陵大總管的將令。那姓李的剛剛回到博陵,不會立刻又北上。但的確有人在郭絢背後指點,今天他見了我,態度十分客氣。命人推了三十車糧食過河,算做前些日子那些逃人的贖身之資!”羅成的嘴角微微上翹,彷彿對敵手的所有想法瞭然於胸。

“那麼多人逃過河去,三十車糧食他就想了解此事。姓郭的想得倒是便宜!”眾將中,有人氣哼哼說道。

“這糧咱們不能收。否則,也太讓人小瞧了咱們幽州!”有人提高了聲音,唯恐羅藝父子聽不清楚自己的諫言。

“我已經命人將其入庫了,人家大老遠運來,咱不能再讓人運回去!”羅成用目光向四周掃了掃,大度說道。

“也好,咱們虎賁鐵騎正缺軍糧!”羅藝聽兒子已經自作主張,不願當眾掃了他的面子,勉強點點頭,回應。

“我還建議雙方再有類似衝突,一概以此為例!”羅成見父親沒有反對自己決定,微笑着繼續補充。

這下可有些觸及羅藝的底線了。從夏天到現在,由薊縣逃到固安一帶的百姓足有數千人,對方送了三十車糧食來便了結此事,等於按每人一斤多糧食的價格便買了數千丁口去。如果一切照這個價格,博陵方面拿出一年的收成,已經足以買下整個幽州!

他手掌用力壓住桌案,站起身,準備當眾給兒子些教訓。但是看到兒子那胸有成竹的笑容,滿腔火氣又瞬間冷了下去。“你有什麼打算,不如說來聽聽。為父知道,你一向不會吃虧的!”滿臉笑容後,同時隱藏着重重風暴。

“博陵那邊剛剛安置好數萬流民,手裡其實也未必有多少餘糧。他們之所以送糧食過來,為的是避免雙方立刻破臉而已。我覺得多等一年半載對咱們好處更大,所以就答應了他!”羅成沖大夥笑了笑,以一種從容不迫的姿態向眾人解釋自己的理由,“我聽人說,薛世雄大將軍自從去年剿匪時在竇建德手上吃了虧後,胃口一直很差,如今每天只能吃兩小碗飯。油膩、酒水一概動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