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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他們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然後策馬從結着冰的河面上衝過去,開始一場毫無預兆的屠殺。

數月前,那些牧人在曷薩那可汗,一個擁有突厥王族血統,但又不肯自稱為突厥人的小汗帶領下,趕走了原來住在烏蘭集內的漢人,殺光了那些不肯搬遷者。據可汗大人說,黃河岸邊這片土地本來就是屬於曷薩那部落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漢人皇帝將它們從曷薩那部手中奪走。而在曷薩那部游牧到黃河東岸前,這片土地原來的主人是漢人還是羌人,或者是已經消失了的匈奴人,曷薩那可汗沒有說,牧人們也不打算弄得太清楚。他們只要清楚漢人們用黃河水澆灌過的土地都是熟地,種上糜子時遠比在他們自己開墾的那些土地長得好,就已經足夠。

當中央王朝強大時,部族們便要收斂自己的行為,甚至要失去自己的財產。當中原王朝衰落時,各部族都可以藉機強大,甚至有機會把長江以北的土地全部變成自己的牧場。這是千百年來一直存在的循環,沒人能夠破壞。

所以,牧人們搶劫殺人時,不需要事先說明理由。同樣,飛虎軍跨過河面殺過來,也不需要事先通知。於是,數月前曾經發生過的屠殺開始重演,只是這次殺人者和被殺者剛好對調了個位置。

牧人們根本沒想到這種天氣里還有人會從黃河對岸突然衝出來,因此他們來不及做有效抵抗。留在村口敵樓里的兩個哨兵在劇烈的馬蹄聲中抬起頭,連警報都沒來得及沒發出,就被李世民和劉弘基一人一箭了結了性命。然後侯君集帶人用套索拴住了敵樓,如果那種用幾根木頭搭起來的簡陋東西也可以被稱為敵樓的話。幾個騎在馬背上的士兵用力一拉,敵樓立刻四分五裂,裡邊的屍體重重地摔下來,血水隨着泥漿濺起老高。

敵樓的倒塌聲驚醒了幾個睡在村口附近房屋中的部族武士,他們光着身體,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衝出窗子。漢人用泥土和木料搭建起來的房屋遠比牧人的帳篷暖和,因此乍一搬入房屋中的部民們總是睡得太死。當他們笨拙地從窗台上跳下來時,一匹戰馬已經衝到他們面前。馬背上的劉弘基將長槊橫着掃了一下,如同切瓜一般切開了迎戰者的肚皮。睡眼惺忪的牧人猛然低下頭,看見自己的內臟冒着熱氣向外滾。於是,他痛苦地尖叫起來,喊聲凄厲而絕望。

四個月前,他從這間屋子的主人手中奪下對方最後一袋麥子時,那個年過六旬,跑也跑不動的老漢曾經發出同樣的尖叫。因為雙方語言不通,武士聽不懂對方叫什麼,只管哈哈大笑。今天,他終於理解了對方當時心情,可惜理解得已經太晚。

劉弘基頭也不回,快速從死者身邊跑過去。一名身穿黑甲的騎兵跟在他身後,用橫刀切下另一個被嚇呆了的牧人的腦袋。第一次殺人,騎兵有些捏拿不準。對手的血從腔子里濺出,噴了他滿頭滿臉。“噢!”騎兵覺得自己的五腹六臟一陣抽搐,半夜裡吃過的東西直接從嗓子湧進了嘴巴。他死死咬住牙關,將嘴裡又酸又苦的東西咽回了肚子。然後用手背抹了一把臉,將血和眼淚一併抹掉。緊接着,他揮刀沖向了另一名沖門後邊衝出來的部落武士,毫無畏懼。

“把所有人殺光!”不知道誰在奔跑中喊了一句,用的是漢語。部族中的人聽不懂,即便聽懂了關係也不大。邊塞上部落和部落之間的戰爭沒有留俘虜的習慣,戰敗的一方通常整體消失,除了女人之外。在牧人眼中,女人屬於財產範疇,兄終弟及,父子相承,因此不需要斬草除根。

“殺!”飛虎軍的弟兄以呼聲相應,不需要動員,他們自己知道該怎樣做。四個月前,部族武士們用自己的行為給他們做好了示範,今天這一切不過是回報對方的“善舉”而已。他們打馬跑過低矮的茅屋,將火把扔上房頂。然後將長槊對準窗子和門,將爬出來的人一一刺翻。

有人揮舞着斧頭和圓盾試圖抵抗,但斧頭太短,圓盾太薄。騎兵們配備的長槊光鋒刃就長達四尺,可以輕易地刺穿皮盾,挑飛短斧。除了長槊外,飛虎軍的弟兄還配有橫刀和弓箭,殺人的效率遠比簡陋的斧頭來得高。在武士?和劉弘基二人的指揮下,弟兄們長短***書城兵器互相配合,很快就把戰火從村口推進到村子中央。

村中央是一個大戶人家的老宅,圍牆有四尺多高,牆頭上搭着青瓦。殺死宅子的原主人後,曷薩那麾下的一名小伯克將此地當作了自己的官邸,只是他不喜歡院子的大門總是阻礙自己的坐騎快速出入,所以命人拆走了門板和門檻。

聽到村口傳來的馬蹄聲和喊殺聲之後,小伯克大人開始後悔。他匆匆忙忙地召集部屬,將他們全都安排毫無遮擋的大門口,“堵住大門,吹號角求援!”站在人牆之後,小伯克揮舞着彎刀,聲嘶力竭地喊。“堵住,堵住,可汗會聽見號角,可汗會來救援我們!”

忽然,他覺得心頭一寒,彷彿被頭孤狼盯住了脊背。自幼在草原上養成的本能讓他快速卧倒,在泥漿里打了個滾。價值百貫以上的貂皮袍子立刻被地上的泥水糊成了母豬皮,又臟又臭,但小伯克覺得值。因為在滾開的一瞬間,他看見凌空飛來的一柄長槊狠狠地釘在了自己原來站立的位置。

“保護伯克大人!”武士們嚇得發出一聲驚呼,快速圍成一個***,把自己的主人護在了中央。他們顧不上再去堵大門,按照部族的規矩,如果頭領戰死而其身邊的武士逃回的話,非但武士本人要被綁在馬尾巴後拖成碎片,他的妻子兒女也都要統統被打成奴隸。

侯君集等得就是這個機會,拋出手中長槊後,他立刻從腰間拔出了橫刀。沒等距離門口最近的那個武士做出反應,侯聚集胯下戰馬的前蹄已經踏到了其面門之上。藉著馬的衝力,侯君集俯身,揮刀如鞭,從另一人的脖子旁抽過去,抽起一團血霧。

飛虎軍的弟兄們跟在侯君集身後一擁而上,用橫刀和長槊將小伯克身邊的護衛一層層剝落。感謝長生天,他讓掠奪者們拆掉了大門,讓戰馬優勢可以得到充分發揮。感謝長生天,紅着眼睛,身穿黑色鎧甲的飛虎軍弟兄於心中大聲祈禱,不管長生天是哪個部族所信奉的神靈。

“你,你們不是突厥人!”眼看着身邊護衛一個個被砍翻的小伯克驚詫地叫。突厥人作戰不是這種方式,他們喜歡猛衝猛打,不會組織起如此嫻熟的配合。沒等他將自己的發現用角聲傳播出去,一支突然飛來的利箭即封住了他的喉嚨。李世民在三十步外發現了這群抵抗者的核心,照當年從李旭那裡學到了技巧,他看了看頭頂上黑煙飄動的方向和速度,手指鬆開了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