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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用了不到一刻鐘時間,齊郡精銳就乾淨利落地幹掉了流寇。李老香和魯威被陣斬,齊國遠被幾名士兵合力生擒,綁到了秦叔寶的馬前。

“鳴金,命令弟兄們停止追殺殘敵,迅速向我這邊集結!”秦叔寶臉上沒有一點大勝之後的欣喜,大聲命令。

聽到身背後的鑼聲,郡兵們紛紛帶住戰馬。而那些死裡逃生的流寇們則加快速度向遠方跑去,絕不敢回頭再看上一眼。他們翻山越嶺地逃走,把惡夢永遠留在了背後。從這一刻,他們永遠再鼓不起面對齊郡子弟的勇氣。

將領們各自帶着士兵迴轉,很多人還沒發泄夠,沿途看到受傷的敵人,立刻衝上去再補一刀。有幾伙跪在地上的請降者躲閃不及,也被弟兄們用馬刀砍死了。這在平時本來是一件無法容忍的事,可今天秦叔寶彷彿沒看見般,任由郡兵們為惡。

“叔寶兄,怎麼不追了?”張元備丟下部屬,獨自第一個策馬跑回,意猶未盡地問。

“咱們向來是只除首惡,協從不問。這些人又沒犯過什麼大罪,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秦叔寶看了綁在自己馬前垂頭喪氣的齊國遠一眼,別有用心地回答。

聽了這話,齊國遠身體明顯地哆嗦了一下。他剛混上大當家沒多少日子,按秦叔寶的標準算不算首惡呢?這事兒他自己也不清楚。“早知道是這麼一個結果,我就把位子讓給劉文忠了!”齊國遠於心中懊悔地想。同時豎起耳朵,試圖從秦叔寶等人的對話里判斷自己有沒有活命的機會。

不多時,李旭和獨孤林二人也帶着麾下部屬各自歸隊。彷彿和秦叔寶心有靈犀般,他們回來後,立刻開始整理隊伍,並清點自身損失。此戰的結果極為輝煌,七百多弟兄在極短地時間內擊潰了六千多流寇,而他們自身的損失卻不到五十人。陣亡和重傷者加到一處只有七個,其餘全部是輕傷,稍做包紮後便可上馬再戰。而大多數人看似受傷者的身上連輕傷都沒負,雖然他們的鎧甲和戰馬上都濺滿了鮮血。

“但我懷疑是瓦崗軍故意派他們來送死!”整理好大隊人馬後,李旭走近秦叔寶,低聲說出自己的判斷。

“我也懷疑是這樣,此戰順利得出人意料。我害怕羅督尉那邊會有什麼麻煩。”秦叔寶的回答里隱隱帶着擔憂。他快速掃了身後的弟兄們一眼,然後向幾位核心將領追問:“咱們現在快速殺回去,你們以為還來得及么?”

“來得及,來得及!我遇到你們之前,剛聽到瓦崗軍的求援號角!”沒等李旭等人回答,齊國遠大叫着跳了起來。

“閉嘴!”獨孤林最看不起這種出賣同伴的傢伙,策馬衝過去,用槊柄敲打着齊國遠的頭盔,命令。

“難道我說錯了么?”齊國遠狐疑地看了獨孤林一眼,滿臉委屈。但目前的立功機會實在難得,他發誓要牢牢抓住,“瓦崗軍不是羅督尉的對手,他們已經向我求援了,諸位好漢爺不要擔心!”

“閉嘴!”這一下不但心氣高傲的獨孤林受不了齊國遠的嘴臉了,其他幾位將領也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唯獨秦叔寶一個人對齊國遠的話非常感興趣,先給眾人使了個眼色,然後和顏悅色地追問道:“你收到瓦崗軍的求救信號是什麼時候?距離現在多長時間?”

“就在我遇到幾位好漢爺之前不到一柱香時間。當時我們聽到瓦崗軍的求救號角,不想再與他們同流合污。所以加快了腳步準備離開!”齊國遠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奮力向上爬,“幾位好漢爺趕快掉頭回殺吧,我只是協從,瓦崗軍才是首惡。首惡必究,協從,協從......不問!”他看着四下鄙夷的目光,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秦叔寶命人給齊國遠找了匹戰馬,帶着他和大夥一道向回趕。剛剛結束一場大戰,不經任何休息就趕赴下一個戰場,這種行為是兵家之忌。幾位稍懂兵法的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但大夥誰也沒出言反對。如果事實真如齊國遠反應的那樣,大夥快速趕回去也許還來得及。北海郡士卒打不過有備在先的瓦崗軍,但有羅士信在,他們未必吃虧太大。

眾人憂心忡忡地想着心事,風一般掠過原野。十里的距離頃刻即被馬蹄跨過,在一片丘陵前,他們看到了大批北海郡的士卒。

一大批,足足有兩千餘人,像齊國遠一樣垂頭喪氣地被人押着,站在向陽的山坡上。人數不到四千的瓦崗將士站在他們身後,厲兵秣馬。看到騎兵們行進時帶起的煙塵,他們再次吹響手中的號角。

“嗚嗚??嗚嗚??嗚嗚!”雄渾的號角聲在天地間回蕩,這是進攻的號角。瓦崗軍押着俘虜,列着方陣,迎面走向了飛奔而來的精騎。剛剛經歷一場惡戰的他們與遠道而來的騎兵一樣疲憊不堪,但他們身上表現出來的濃烈戰意,卻令人不由自主地放慢腳步。

“停止前進,列陣待命!”秦叔寶舉起一隻手,命令。七百騎兵在他身後玫瑰般散開,尖刺處寒光凜冽。

“嗚嗚??嗚嗚??嗚嗚!”齊郡士卒以號角聲相還,每一聲中都充滿戰意。兩千多北海士卒被俘,羅士信和吳玉麟不見蹤影。這種失敗,大夥無法忍受。

瓦崗軍在兩箭之外緩緩停住腳步。俘虜在前,長矛手在俘虜身後。然後是弓箭手,盾牌兵,還有百餘名游騎,跨着搶來的戰馬,拉回巡視,以免俘虜們趁亂逃走。

“卑鄙無恥!”獨孤林氣得大聲叫罵。以俘虜為人質,這種戰術只有山賊才做得出來。這一刻,他忘記了對方本身就是山賊,留質索贖是他們的習慣。

“陰險下流!”許多齊郡子弟跟着嚷嚷。“賣,賣友求榮!”此起彼伏的叫罵聲中間還夾雜着齊國遠這個公鴨嗓。以友軍為誘餌,藉此來達到自身目的,這種戰術的確夠無恥。雖然北海流寇拋棄瓦崗軍在先,對方不過是順水推舟而已。

“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瓦崗軍那邊也不甘示弱,未交手,先回罵起來。秦叔寶說過放大夥出山的,他卻又派了人於途中截殺。至於腳下這個地方算不算岱山範圍,大夥誰也說不清楚。

“嗚嗚??嗚嗚??嗚嗚!”伴着叫罵聲,雙方的號角聲宛若虎嘯。彼此之間都心懷不滿,彼此之間都覺得對方陰險狡詐。如果士卒們接觸到一處,肯定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惡戰。但令大夥失望的是,雙方主將都沒有立刻發布攻擊命令,他們只是在等,等對方在心裡把所有後果考慮清楚。

不知道什麼時候,谷地中起了風。帶着血腥味道的微風刮過戰旗,將大大小小的旗幟吹得呼呼作響。旗幟下,雙方的士卒都慢慢閉上了嘴巴,他們不再逞口舌之利。男人用刀子講道理,官兵與山賊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信譽可談。

瓦崗軍突然動了一下,驚得齊郡精銳隨之一動。但雙方的士兵很快又安靜下來,大夥把目光都集中到同一處。無數道目光之中,有一匹戰馬從瓦崗軍中越陣而出,馬背上依舊是那名銀盔白袍的將軍,此時郡兵們已經都知道了,這個人姓徐,是瓦崗軍的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