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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應麒出前往燕京的同時,蕭鐵奴也揚帆前往津門。此時狄喻賦閑,折彥沖裝病,曹、楊、歐陽、阿魯蠻等人都不在津門,他便隱隱然成了津門公開場合中的最高腦,一些需要拋頭露面的事情也都找上了他。其中最引起他興趣的莫過於一年一度的東海擂台決賽!

遼南武風極盛,楊應麒深知文武二德各有所偏:尚文之利在便於培育文明,但文人相輕,過分尚文會流於邪狹,所以在武德受到抑制的社會裡,文士容易鬧出小肚雞腸的互相算計;而尚武之弊則在容易流於野蠻,但武士那種光明、直夷、勇敢的風尚卻極為可貴,任何一個開拓進取的國族都必須擁有!

武風形成不易,楊應麒深知一個社會武風過盛有時雖會造成許多問題,但斷不能因噎廢食。對於尚武的風氣,不能抑止,只能疏導,而楊應麒建立的疏導方式,主要有三:第一是鼓勵禪武學校的興建,將忠、孝、仁、義、禮、智、信蕺於佛學之中,以學濟武,以教濟武,企圖使整個社會崇尚武德而不是純粹的暴力;第二是促使民間形成有序的比武形式,既讓暴力有個泄的地方,又引入擂台*讓商業經濟沾瀾部分沒有其它謀生技巧的武夫,使之不致於淪為盜賊;第三,便是將各種選拔中脫穎而出的武士引入軍隊,成為軍隊的新血,同時也以比武的形式來檢驗和刺激軍隊的武技,以避免其墮落。

蕭鐵奴得了折彥沖授權,以都統身份到遼口都督軍務。他一開始雄心勃勃,覺得自己麾下精兵有三千人,遼口兵馬據說才兩千人,以三千人統帥兩千人,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把自己的意志貫徹下去,讓遼口的兵將對自己惟命是從。

但他到了遼口才知道:他面對的不是一千人、兩千人,而是整個漢部的政府機器!遼口的武衛營雖然只有兩千人,但這兩千人卻只是遼南軍隊的刀刃!而不是遼南武裝隊伍的全部

各國史書上的古代各大戰役,常常動不動就誇言有數十萬大軍,其實在打仗時真正投入戰場的人數絕沒有那麼多,因為這類數字通常都是把後勤隊伍也算了進去。特別是那種千里遠征的滅國大戰,沿途押運糧草的人一般比真正在戰場上廝殺的還多!

遼口軍隊對外宣稱的數量,既不包括大量的工兵,也不包括遼口城內負責治安的民衛而這些人實際上也有很嚴密的組織,在防禦戰中都可以揮一定的作用。折彥沖、曹廣弼所布置的遼南軍事系統與蕭鐵奴帶出來的兵馬完全是兩碼事,這些部隊在日常訓練上和調動上都有着頗為嚴密的程序,士兵們的經濟生活和社會榮譽更與遼南政府的體制環環相扣。

當初來自大宋、室韋和東海女真的大量移民遷入以後,漢部官方通過各方面條件的篩選,將其中較為強壯的人安置在遼東半島的北部,在幾年中陸續建立起了幾十個農、牧合一的村莊,每個村莊約有幾百到二千人不等。這些村民的族源以宋人為主,但東胡人也不少。胡人剽悍,而能被選到這裡的宋人也大多不是省油的燈,所以村落建立初期,幾乎天天都有人打架。津門的文官建議把胡、漢分開,免生事端,但曹廣弼和楊應麒商量以後卻沒有這麼做,而是在每個村都設立擂台和打擂的規則,真遇到非動手解決的事情便上擂台見分曉但在擂台下私鬥卻要受到嚴厲的懲處。擂台設立以後這些村莊的鬥毆便慢慢轉變成一種公開的、有序的、受節制的比武。正所謂“不打不相識”,這些村落的胡漢居民在這種有序的比武中並沒有走向騷亂,而是走向互相理解與認同。尤其在胡人們習慣用漢語交流以後,這種認同感便更加強烈。

漢部設立的這些有軍事目的的村莊所在的土地並不肥沃,不過這裡的村民主要任務也並不是種口養馬,而是過着一種且農且牧且軍的生活,由遼口兵將主持的軍事訓練顯然才是他們生活的主題。漢部並不對這些村莊徵稅,相反每年都有大量的補貼獎賞那些在軍事訓練中表現傑出的人。

慢慢的,這些村莊中最能適應戰鬥生活的村民便完全脫產成為全職的戰士,入駐最北線的十二座村莊,不再務農這便是被遼南軍方稱為上十二村的十二座和農業沒有關係的村落,這些村落的兵將要輪流到遼口服役,沒輪到時就呆在上十二村中訓練。上十二村的全職戰士又被分為上中下三等,體能和戰鬥技巧排在下等的兵員要定期接受中部村落排在上等的村民的挑戰,如果失敗就會被打回中部村落,重新過那種且農且牧且軍的生活。相應的,中部村落最強悍的村民則能通過打敗上十二村的下等戰士得到進入上十二村的機會。而那些連中部村落也無法適應的人則會被貶遷到以務農為主的南部村莊。

如果說,津門的東海擂台是選拔城市浪人入伍的偏途,那遼東半島北部的這一片村落便是漢部在農村選拔兵員的大道。在漢部武風興盛的情況下,能進入上十二村本身便是一種榮譽!更何況伴隨這種榮譽而來的還有經濟上的保障。

蕭鐵奴和遼口的兵將交流過後才知道那片軍事村落不但是一個選拔系統,也是一個教育系統戰士們並不要求背誦四書五經,但至少要識字。上十二村的戰士里那些熟悉古今戰役的人也比較容易升遷。當然,忠誠與自律也是文訓的內容之一。

“這些人會很聽話,但也會很不聽話!”蕭鐵奴想。

這些兵將確實聽話,因為蕭鐵奴是漢部樞密正式任命的將軍,而不是因為蕭鐵奴是蕭鐵奴!他們聽的是將軍的命令,而不是蕭鐵奴的命令。

“一個兩個,都是曹老二照鏡子做出來的!”蕭鐵奴背後罵道。可他心裡其實很妒忌!在陰山腳下時他本覺得自己己經是兄弟幾個展得最快的了,直到現在他才完全顛覆了內心的這種看法!遼口和上十二村的兵將數量還不算很多,尤其和漢部己有的非軍事人口相比簡直低得過份!如果漢部有朝一日能擺脫附庸的地位,光明正大地擴軍,那種展潛力蕭鐵奴自己想想也感到恐怖:“五年不!三年不!一年一隻要有一年時間全面徵兵入伍訓練,北國沒人是我們的對手!”

不過蕭鐵奴隱隱猜到楊應麒短期內不會支持這種程度的擴軍,因為就連他也知道那樣會對漢部的經濟造成太大的壓力甚至破壞:“除非把他逼急了!”

到遼口以後不久,蕭鐵奴開始調整自己的思路:“一定要把老七兜里的錢和人都摳出來!”

對於經濟、民生與軍事之間的關係,蕭鐵奴和楊應麒都有很深的認識。但兩人的出點和立足點卻完全背道而馳。

楊應麒認為,軍事力量是用來保障經濟和民生的,非萬不得己不能為了前者而干擾了後者的展;而蕭鐵奴卻認為讓百姓生活得好些就是要他們別造反,後方的經濟展好了,歸根到底是為了征服、征服、征服一所以楊應麒總是小心翼翼地維繫着漢部經濟、民生和軍事的平衡,一方面疏導着漢部的尚武之風,同時又千方百計地提高文官的比例,拒絕由武人的意志來主導漢部的未來。也許正是這個原因讓楊應麒總顯得太過小心,也讓漢部的軍事力量在短期內沒有爆出蕭鐵奴所希望的那種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