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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節盾刃流

安德烈的呼吸像扯動的風箱,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渾身沾滿鮮血,衣服也破爛不堪。

看着被自己砍倒在地上,眼看活不了的昆亞,他心中充滿了復仇的快感。盤桓在心頭已久的宿怨突然被解決,前所未有的輕鬆和釋然。哪怕他身上受了好幾處傷,但也依然無法阻擋這股快感。

他想大叫,可他沒有力氣。盾被扔到一邊,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氣。

昆亞的實力在他之上,他竭盡全力才能和昆亞打成平手,如果不是剛才昆亞忽然出現一個明顯的破綻,他也無法殺死昆亞。不過,即使他抓住這個破綻,還是被昆亞臨死的反撲所傷。

他的胸前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淌出的鮮血染紅他的衣服,他卻渾然不在意。

失血和力竭讓他有些暈眩。

好安靜!怎麼這麼安靜?

他勉強睜開眼睛,渾身陡然僵住。

獃獃地看着遍地的屍體,他大腦一片空白。在和昆亞戰鬥中,他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所有沒有注意到周圍究竟發生。但他還是隱約聽到有盾刃流的呼喝聲,當時專註於戰鬥,沒有多想,現在他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

過了不知多久,他才慢慢回過神來。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雖然他早就被盾刃流逐出,但是對盾刃流沒有一絲感情那是假的。眼前倒在血泊中,全都是他以前的師兄師弟啊!

“這是給你的。”陳暮把一面湮蓮刃葉盾扔給安德烈。

安德烈獃獃地看着面前的湮蓮刃葉盾,卻沒有去拾。

四周的目光全都彙集在他面前的湮蓮刃葉盾,炙熱、貪婪的目光讓空氣溫度再一次上升。不過,這次沒有人敢動,剛才陳暮的血腥手段,早就把他們嚇倒了。

“走吧,離開這裡,以後建立自己的流派。”陳暮明白安德烈在想什麼。

“想走?”門外忽然傳來一個充滿了憤怒的聲音:“閣下殺了我們盾刃流這麼多人,還想走?”

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頭,手執着一面湮蓮刃葉盾,緩步而入。他步伐沉穩,威勢逼人。在他身後,不斷有手執各種盾的柔客魚貫而入。

阿古達城的盾刃流柔客傾巢而動。

老頭看到滿地的盾刃流柔客屍體,眼中閃過悲怮之色。但是很快,他便恢復平靜,只是散發出的殺氣愈發濃烈。

陳暮心中微凜,看到自己這麼多學生被殺,還能保持冷靜,光這份定力,就遠非普通高手能夠比擬的。滿頭白髮下那雙眼睛含着血絲,神情可怖。

扎拉沒有說話,身影一晃,出現在陳暮身邊。

她微微低下頭,旁若無人般神情專註地開始解自己手腕上顏色各異的絲帶。

陳暮隨手把金環木矛往地上一插,堅硬的地板就像豆腐般,金環木矛輕鬆沒入半截。

盾刃流柔客齊齊駭一跳,金環木矛的鋒利超出他們的想象。這麼鋒利的武器,只要稍被蹭到一點,不死也半殘。不過旋即他們許多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對方難道不打算用這件威力強大的武器?

老頭微眯着眼睛,眼前這個年紀並不大的男子,給他前所未有的壓力。兇狠、冷酷、強烈的殺戮氣息,這種獨特的氣息他年輕時曾遇到過。

那一次,在百淵深處歷練時遇到一隻強大的野獸,他被重傷,最終險險從這隻野獸手下逃生。眼前這名男子,給他的感覺,就和那隻恐怖的野獸一模一樣。

倘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這個世上,竟然真會有這樣的人!

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感!

城主府。

城主莫桑和一位鷹眼男子對桌而坐,莫桑身後,默然立着幾位柔客。

莫桑體形肥胖,坐在那就像座肉山,臉上笑成一團,和藹可親。他舉起手上的酒杯,臉上堆滿笑容道:“在下可是赫迪拉特大人的忠實崇拜者。想當年,西山王族多麼不可一世,就連小弟,在他們手上都吃了不少虧。可是在赫迪拉特大人面前,哈,也就飛灰一般,吹吹就沒了。讓人不得不服氣啊!”

鷹眼男人正襟端坐,哪怕是臉上掛着笑,酒杯後的眼睛依舊銳利如刀:“莫桑城主亦是英雄了得,只需看阿古達城的繁榮,便知城主便雄才偉略之人。”

“哈扎克統領這樣謬讚,莫桑慚愧不已啊。比起赫迪拉特大人,在下這點成績可拿不出檯面。”莫桑打了個哈哈。

“哦,城主也太謙虛了。”哈扎克臉上笑意更濃,但眼中看不出半點笑意,銳利如刀鋒:“在世人還懵然無知之下,城主便不動聲色拿下七城,光這份霸氣,便是赫迪拉特大人說起時,也是讚嘆不已。”

莫桑臉色微變,勉強笑道:“是么,能得赫迪拉特大人一贊,哈,莫桑高興得晚上都睡不着覺了。”他話語一轉,一臉關心:“不知赫迪拉特大人的身體可安好?最近流言滿天飛,都說大人重傷未愈,莫桑十分擔心。前段時間在下重金收購一些金斑軟液菌,對治療舊傷效果極為顯著。如有需要,但請開口,莫要客氣。”

哈扎克平靜一笑:“多謝城主關心,赫迪拉特大人只是喜歡安靜,甚少外出罷了。世人可笑,竟傳來如出謠言,哈哈!”

“哦,那就好,那就好。”莫桑臉上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他舉起杯:“來,為了大人的健康,我們干一杯。”

“干!”哈扎克一仰而盡。

恰在這時,忽然有人快步走進來,卻是剛剛從較技場回來的邦奇,他低聲在莫桑耳邊低語。哈扎克瞥了邦奇一眼,也不說話,悠然地喝着自己杯中的酒。

“哦,居然有這麼多厲害的人?他把法耶斯殺了?”莫桑露出動容之色。

“是。”邦奇臉上還殘留一絲驚懼之色。

“連甘米奇也出動了?”莫桑的表情凝重。

“是!小的在回來路上,正好看到甘米奇派主親自帶了幾百人,朝較技場方向衝去。”邦奇恭聲回答。

莫桑皺起眉頭:“知道這兩人什麼來歷么?”

“屬下懷疑這兩人極有可能就是之前流言中從百淵中出來的兩個兇徒。”

“就是那兩個擁有許多終極武器的,屠了九尾的那一男一女?”哈扎克突然插口。

邦奇看了莫桑一眼,見莫桑頷首,方回答:“十分相似。”

哈扎克眼中仿若刀光閃動,突然揚身而起:“能遇到如此高手,不切磋一下,可是人生大憾。城主可有興趣同去一觀?看看傳說中的超級兇徒能有何等威風!”

莫桑略一沉吟,便大笑起身:“統領有此佳興,莫桑又豈能不奉陪到底?”

較技場內的空氣壓抑得幾乎都快凝固,圍觀的柔客又是興奮又是恐懼。較技場每天都有人死亡,但是如此陣仗,卻從未有過。以兩人之力,迎戰一個龐大的流派,光這份氣概,就足以讓他們對漠然而立的陳暮和扎拉佩服得五體投地。

對倒在血泊中的盾刃流柔客,圍觀的柔客沒有一個人臉上有絲毫同情心。

這便是百淵府和聯邦的不同。

在聯邦,有着法律限制,雖然後來六大混戰開啟了亂世讓聯邦法律只不過是一片廢紙。但是長久的和平,讓人們心中的道德線並沒有遭到根本性的破壞。

但是在百淵府,一直處在混戰狀態。他們只尊敬力量,強大的力量,道德幾乎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在絕大多數百淵府人的眼中,弱小者被殺死,沒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百淵府是赤裸裸的弱肉強食的地方。

這些和陳暮都沒有太多關係,他只是專註地看着老頭。

兩年來在最殘酷環境下,形成的戰鬥本能,聯邦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已經相當遙遠。戰鬥和死亡,在他眼中,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這樣的自己,並不由他決定,也無論他喜歡和不喜歡。

強大的戰鬥本能讓他立即拋棄所有的雜念,精神集中無比。他身上所有的東西全都被他丟在地上,這些無價之寶,沒有讓他多看一眼。

他需要認真對待這場戰鬥。

戴着全金屬能量手套的雙手自然垂下,他整個人看上去像鬆開的弓弦。

“擲!”老頭身後的一位柔客忽然扯着嗓子高喊。

話音未落,空氣中便被無數嗚嗚尖嘯聲充斥!

只見數百塊小刃盾以驚人的速度,從各個方向朝陳暮和扎拉撲去!這些小刃盾直徑約十厘米,邊緣極為鋒利。盾刃流柔客投擲手法也十分特殊,他們腰腹發力,身體斜傾,整個右臂像彈力驚人的繩索,掛在他們右臂上的小刃盾,被狠狠地甩了出來!

這些被甩出來的小刃盾高速旋轉,速度驚人。每一塊小刃盾邊緣都矇著一層紅光!

數百人同時甩出小刃盾,紅光迸現,仿若火山噴發時的爆烈岩漿!

原本以為盾刃流的派主會和這一男一女單挑,沒想到人家根本沒那意思,一上來就是殺着!

安德烈面無人色!

出身盾刃流的他對這招十分熟悉。這招是每名盾刃流柔客都必須學習的技巧,也是盾刃流極少數遠程攻擊手段之一。但是如果人數超過二十人,這一招的威力便會發生驚人的遞增。

人數越多,這一招的變化越多,威力越強!

在派內多年,他從來沒有見過三百多人同時使用這一招!

心倏地沉到谷底,安德烈絕望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