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快點，你快點。”大陽山半山腰上，少女正歡快的扛着一棵樹苗蹦跳着，時不時的回過頭催促被她遠遠落在身後的老人。

“乖孫，女孩子不能總是這麼急匆匆的，你看看你的樣子，哪裡還有一點你媽媽的樣子。”老人責怪着自己的孫女，但言語中滿滿的都是長輩對小輩的關心和慈愛。

“你還說我，你不是總說我媽媽管我管的太嚴，沒有一點自由嗎？怎麼現在又說我急匆匆。明明是你不肯運動，還要來說人家，人家生氣了！！”少女故意嗲着嗓子對老人撒嬌，她知道自家的爺爺的弱點，每次爺爺嘮叨的時候，她就喜歡用這招來對付爺爺。

李大牛一聽孫女着一聲嗲里嗲氣，半邊身子骨都酥了，腳上一滑，差點摔倒滾下山去。“誒喲喲，乖孫女，你爺爺這一把老骨頭可不經摔。”

李芋嘻嘻一笑，道：“爺爺，你可是大陽市遠近聞名的武功高手，就您的身子骨，一個大十來個都沒問題，我看也就我爸能跟您打個勢均力敵。”

“瞎說——你爸那是仗着年輕，想你爺爺我當年，那可是用一把大刀就敢跟鬼子干架，這大陽縣，你爺爺我抖一抖腿就是地震的主兒。”李大牛冷笑一聲，嘴裡不留情面的將自己的兒子貶得極低，在心中還是不由得一嘆：自家兒子啥都好，就是太像當年的自己了，總是背負着許多東西，不由得便會忽視家人。想想兒子也已經有一兩年沒回家了，要不是逢年過節都會給家裡打個電話，時不時的寄一封家信回家，他甚至都懷疑自家兒子死在戰場上了。

“是是是，爺爺您最厲害了。”看着自家老頭子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李芋掩嘴偷笑。

前幾年爸爸難得回家，爺爺要考校一下爸爸的身手，兩人你來我往的搭了幾手，爸爸首先認輸了。媽媽暗地裡偷偷的告訴她，再打下去爺爺是必輸無疑，只不過爺爺生來要強，不喜歡輸，爸爸只好首先認輸了。

李大牛一看小丫頭彎彎的月牙般的眉眼，便知道這小丫頭是在調侃自己，心中的那股倔勁上來，“不走了，我不走了，我現在很渴很餓，我希望我的孫女能給我找來幾個野果。”

李芋笑道：“爺爺真不害臊，這麼大個人了，還像小孩也一樣，要不是你怕把衣服弄髒媽媽罵你，是不是還有就地打滾而？”

“切，你忘了，你從小到大是你挨罵多還是老頭子我挨罵多？”李大牛反擊道。

李芋頓時無話可說……還真沒見過把倚老賣老當成美德的，真真是不要臉。

李芋無可奈何，只好到路邊的山林里走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野果。正找着，忽然視線捕捉到一抹棕色——一隻長着長長的耳朵的野兔。李芋心中一喜，小時候爺爺曾帶着她上山打獵，總是會捉到幾隻兔子，於是爺爺當晚酒做了一頓香噴噴的全兔宴。李芋躡手躡腳的緩緩移動着，慢慢的靠近那隻兔子，腳上蓄力，猛地一撲，雙手死死的摁住那隻小野兔。李芋哈哈一笑，想到今晚的兔子大餐，她便直流口水。李芋喜滋滋的拎着兔子的耳朵，跑回來，對着李大牛笑道：“爺爺，快看，我捉到了什麼，兔子，兔子。今晚我想吃大餐！”

李大牛看着一隻手拎着兔子，滿口流口水，還瞪着一雙滿是期待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孫女，不知為何有一種淡淡的傷感瀰漫在心頭。到底還是怪自己了，都怪自己在她小的時候帶着她去打獵，倒是將她養出個男娃性格。李大牛回想起前幾天他偶然看到的一部電影，裡頭一個姑娘懂得撒嬌，尤其喜歡小動物。雖說那句“怎麼可以吃兔兔”膩得李大牛實在反胃，但到底女孩子不是應該很有愛心么，就算是在山裡看到野兔，最不濟也是在遠遠的地方看么，哪裡會有女娃看到兔子首先想到的會是吃。有時候李大牛不得不懷疑，他孫女究竟是不是女的。

李大牛苦苦的笑了一笑，道：“現在要到山上去種樹，帶着一隻野兔實在不方便，要不……”

“放了它？”李芋有些不舍，自從她上初中後，爺爺便再沒有做過兔肉了，她十分懷念那種味道。

“放了幹嘛，你找根繩子綁住不就行了。”李大牛到底不忍看到孫女那雙不捨得雙眼，話一說完他恨不得狠狠的給自己來一嘴巴子，或許孫女會是現在這副模樣，八成是因為自己吧。

山路邊的的樹上長着一根根的藤條，李芋將抽下一根藤條，將兔子的四隻腳死死的纏住，又將另一頭綁在大樹的樹腰上，這才滿意的拍了拍手，不由得又擦了一下口水。

一旁的李大牛看到李芋一副熟練的作派，心中的傷感更濃郁了。

山路不好走，現在是盛夏，又臨近中午，陽光火辣辣的，曬得人心發慌。李芋的衣服也已經被汗水打濕，同時速度慢了下來，與李大牛並排走。

“怎麼，這就累了？”李大牛嘲諷一聲，“剛剛不是還挺牛嘛，還怪我老頭子走路慢。”

“怎麼不怪你走路慢，要不是你走路慢，我們現在已經在家吃兔肉了！”李芋仰着頭反駁。

李大牛見孫女竟然還想着吃兔肉，身子不由得一頓，這孫女，怕是個男的喲。隨後李大牛轉念一想，也好，這麼個性子就算長得跟天仙一樣也沒人要，倒是可以多陪着我這糟老頭子些日子。李大牛這麼一想，心中不由得歡快多了，一看自家的孫女體力有些不夠，便起了娛樂之心，他笑道：“乖孫女，敢不敢跟你爺爺比比誰先到山頂？”

“有什麼不敢，但是我為什麼要跟你比？”

“哦！那你還想不想吹大餐今天？只要你能贏了爺爺，爺爺中午給你做更好吃的大餐；但是你要輸了，你就得放生了那隻兔子。”

“哼！比就比，來。”

李大牛從路邊撿來一顆小石頭，對着李芋道：“我把這顆石頭向前拋，當石頭落地時，就是比賽開始，明白了？”

“但是我這可桃樹樹苗怎麼辦？”李芋看了看手上的桃花樹樹苗，“這可是姑姑送我的，說是開的桃花又大又香，我可不想弄傷了它。”

“簡單，爺爺抱着樹苗跑，照樣能贏你。”李大牛大笑道。

“可是……可是……”李芋心中還是覺得不妥，“這樣比賽就不公平了，算了不比了。”

李大牛無奈的一拍腦袋，得兒，還是到底沒上套。

隨着路程的加長，李芋的體力越來越不支，漸漸地開始喘起粗氣，李大牛見孫女的步伐越來越小，道：“乖孫女，要不還是休息一下吧。”

“呼呼……呼……不要，就快到了，我在堅持一下”李芋對這條商廈的路十分熟悉，這條路是她每天早晨跑步的途徑，十五年來她不知跑過多少回這條山路，只是前幾天媽媽剛給她換了新的負重，實在是有點不習慣，李芋感受着來自腿上的綁腿和身上的鉛塊的壓力，實實在在的感到疲憊得很。

“乖孫女，要不你就把腿上的綁腿給卸了吧，這樣能快不少。”李大牛幫自己孫女擦着額頭上不斷冒出的汗，防止汗水滴到眼睛裡。

“不，爺爺，今天不過是比平時累一點而已，沒什麼的。”李芋只是停下來簡單活動一下全身的關節，又再次抱起樹苗向山頂進發。

二人腳步加快許多，不一會便登上了大陽山頂。

李大牛先是讓李芋找了塊陰涼的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自己在四周望了望，抬眼間一塊藏在記憶深處的木板進入李大牛的視線。

李大牛將那塊橫插在土地上的那塊板拿起，木板在山林中飽經風霜侵蝕，當年用刀刻下的字已經漸漸模糊不清，李大牛看到木板上有被人擦過的痕迹，在刀的刻痕出還長着青苔，而木板的表面已經十分的乾淨，木板的另一頭沾着很多泥土，看在這塊木板不久前被人用來挖過土。李大牛看向木板所插的地面，那是一塊新翻上來的泥土，看來有人在這塊土地里藏了什麼。出於好奇心，李大牛用木板挖來了原來孫志浩埋酒的坑洞，見到了孫志浩剛放下的一壇酒。

看到酒罈，李大牛心中閃過一個人，一個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個改變了他人生軌跡的人，那是他的兄弟。在曾經那個戰火紛飛的時代，在曾經那個外敵入侵，民族遭受迫害的時代，他和他的兄弟一起向外敵抗爭，一起流血，一起戰鬥，一起為了祖國的重生而奮鬥，那是他的兄弟，也是最希望他出人頭地的人，但到底還是自己辜負了他。要說愧疚，李大牛心中滿滿都是；但要問是否後悔當初的選擇，李大牛絕不後悔。

“孫女，這裡有一個挖好的坑，要不你就把樹種在這裡吧”李大牛愧疚歸愧疚，到底還是對自己兄弟有那麼一點不爽：叫你做么多年不理我，哼哼，我把桃樹中到你的酒上面，看你日後怎麼找。

“爺爺，這坑裡不是已經有人埋了東西了么，還是另挖一個吧。”李芋看到了坑中的酒罈，搖了搖頭道。

“別啊，另挖坑多麻煩，你把這坑挖深一點，挖大一點不就行了。”

李芋心想也對，重新挖一個坑太耗時間，都不如就這原來的坑在挖大一點，倒也方便。

李芋用着木板，挖着孫志浩的酒坑的坑壁，在孫志浩的坑的旁邊又挖出一個近一米深得坑，將桃樹樹苗小心的放入，慢慢的填上土，將土壤踩嚴實，又將一瓶一升的水倒下，這才得空觀察手中的木板。

“爺爺，這是不是埋酒的人留下的標記？”

“不是不是，這是你爺爺我隨手撿的，快丟了。會去爺爺給你做大餐。”

“好！！！”李芋一聽有大餐吃，哪裡還管木板的事，隨手丟在一旁便向山下跑去，畢竟那隻野兔還被拴在半山腰呢。

李大牛看了看那塊木板，心中暗笑：“孫民族啊孫民族，沒想到吧，沒了記號我看你怎麼找到你的酒。哈哈哈”李大牛臉上一副小人得志地賤笑着，將木板一腳踢斷，把木板殘骸又分別向不同的方向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