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除夕夜
鄉土，連着靈魂的根。
落葉歸根，這四個字不管何時出現，都會帶給人震撼。
“一一，這就是你的家。”末一一提着笨重的箱子走過一段泥濘路，就到了自家門前，菜園子里一片蕭條，梨樹，楊梅樹，還有防蛇的花草，都慵懶的過着冬天。瓦屋的左邊牆角處，有一個很大的水缸，那是哥哥給他女兒茵茵砌的，用來養魚。鄉下會有很多千奇百怪長不大的小魚，茵茵最喜歡的小動物。在魚缸的旁邊，有一架小小的鞦韆，鞦韆上有着萬紫千紅的塑料花朵。鞦韆是末一一主張弄的，現在的生活條件不比從前，養一個小孩的話，日子不是很艱難。
末一一記得小時候，總是盼着快點長大，想上初中，因為初中的校園裡，有一架很高的鐵鏈鞦韆，只是當時光飛逝，終於踏進初中校園的那一年，鞦韆被拆掉了。這個心愿一直在末一一的心裡，再後來，嫂子生了個女兒，末一一跟着爸爸弄材料，終於在自家的屋旁，有了一架小小的鞦韆。
“走吧。”末一一看着葉蠻楞住了，知道自己的家肯定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但是這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那種感情，在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極為重要的。
“爸，媽，我回來了。”還沒踏進屋坪，末一一就放開嗓子大喊。
“回來了，剛剛還跟你爸講讓他去接你，他說沒這麼快。”末媽媽從廚房出來，看見小女兒回來，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
“媽，爸呢。對了，這是葉蠻，我的大學同學，跟你們提過的。”末一一隻看見媽媽出來，就連一向跑的最快的茵茵也沒見着。
“阿姨好。”
“好好好，回來就好，你爸帶着茵茵去看你嬸嬸家撈魚去了，等會就回來，先進屋坐，一一，招呼你的同學進屋去坐。”末媽媽接過末一一手中的箱子，葉蠻對着末一一吐吐舌頭，對着末媽媽說：
“阿姨，我叫葉蠻，叫我小葉就好。”
一年多沒有回家，家裡的變化不大，只是牆上，多了兩張茵茵的獎狀。末媽媽退休後，把家裡整理的很好，末一一的房間換了新的窗帘，很早就聽末媽媽在電話里提起過。因為女兒失戀了，末媽媽把她的房子徹底整理了一遍，該收藏的都收藏了，寧漾送的彩紗粉蝶窗帘已經換成了淺綠竹墨，末一一很喜歡，就連葉蠻，也忍不住讚歎了幾句，誇末媽媽不愧是教師，思想不腐舊，眼光也是一等一的好。一杯熱茶過後，葉蠻硬是要去看看鄉下人撈魚是怎麼回事，結果去的時候，池塘里只有一片翻滾過後的污泥，上面飄着幾條翻着白肚的小鯽魚。
“老末，你家寶貝女兒回來了。”大嬸遠遠的瞧見了末一一，茵茵看見了，飛快的奔了過來。
“姑姑，有沒有給我買喜洋洋的新書包。”
“有，小傢伙。”末一一看着一年未見的茵茵，真的是長高了不少。
“這麼快就回來了，你媽讓我去接你們的。”踏着穩健的步伐，末爸爸身材高大，帶着一副老式眼鏡，看樣子就知道，是個威嚴的人民教師。
“爸。”
“叔叔好，我是小葉。”
“好好，我們回家吧。”末爸爸看着女兒終於回來了，精神似乎也不錯，並沒有末一飛所說的，被失戀折騰的不成樣。末一飛是末一一的哥哥，一個模具學校畢業的大專生。嫂子是家裡相親安排的，典型的先結婚，後戀愛。二零一一年夏天，末一飛回家給女兒過生日，去長沙看末一一，那時候，讀書工作雙重壓力壓迫的末一一確實是骨瘦如柴，氣血兩虧的樣子。
午餐過後，好奇心減退的葉蠻陪着茵茵看《喜洋洋與灰太狼》，末一一則幫着媽媽在廚房裡忙活，除夕夜就快到了，新的一年真的要翻過去了。這一年裡，末一一看着媽媽似乎又添了幾道皺紋，兒女們大了，父母們老了。可是這樣的生活，離享清福到底還有多久？也許，今年，寧漾的媽媽已經不需要圍在大灶旁準備一家人的年夜飯了，寧漾會驕傲的開着寶馬，帶着一大家子，在提前預定的豪華大酒店，圍着一張好幾米的圓形飯桌，看着漂亮的服務員端過來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再也不會有人想起，寧漾殺雞時臭臭的模樣，他會帶着父母去看橘子洲絢爛鼎盛的煙火，末一一還重複着往年的樣子，幫媽媽殺雞擇菜，帶着茵茵，放那一根根小小的長鞭炮。
“一一，小路準備什麼時候來我家？”
“不知道呢，也許是初二吧。”末一一想到初二，哎，初一崽，初二郎。女婿一般都是在初二的時候來岳父岳母家賀新年。那個時候，當路野站在父母面前時，自己這一輩子，是不是就這樣被定格了？
“要不，年後你們瞅着哪天日子好，就先訂婚吧，等你學業完成，就結婚。”
“媽，你都沒見過人家呢，就這麼擔心你閨女嫁不出去啊。”
“都二十四歲的人了，等你開始工作，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末媽媽白了自己的女兒一眼，再過兩年，在農村，任憑你學識再怎麼淵博，都是嫁不出去的剩女一個。
“不錯啊，老媽，都學起新詞語來了，不怕不怕，我有一位這麼與時俱進的媽媽，我怕啥啊，再說了，我也不至於嫁不出去。”
“你就扯吧，跟你說正事你就只知道忽悠我，你別忙了，小葉一個人會無聊的，對了，去年你嫂子給你買了兩套新衣裳，結果你沒回家過年，你去看看，好歹是你嫂子的心意。”
“遵命，唐老師。”末一一忙完手裡的活，擦擦手，一溜煙跑了，最怕老媽說教，再不跑，耳朵會起繭子的，年年都是這幾句，好像過了二十歲，女人就真的嫁不出去了一樣。
兩個小女人陪着一個小女生，三女性坐在沙發里看《喜洋洋與灰太狼》，時不時的捧腹大笑。雖然坐在火爐旁，葉蠻聲稱還是覺得冷。末一一把嫂子買的其中一套束腰的衣服給了葉蠻，葉蠻神神秘秘的塞給末一一一個信封。末一一打開來看，裡面是五千塊現金。末一一疑惑不解，葉蠻換好新衣服站在末一一面前。
“我想你現在應該缺錢，二十四歲的大姑娘了，該給父母壓歲錢了吧，拿着吧，當我在這吃喝拉撒的費用。”
“滾遠點，臭丫頭。”末一一莫名的火，這句話聽起來特別見外。
“不滾，哼哼，要滾也是滾到你的大床上。”葉蠻耍賴，在末一一的大床上來回翻滾。床是新買的，末媽媽準備給女兒一個好心情，所以，把她的小木床給撤了，換上了一張一米八的席夢思。
“葉蠻，你收着吧，我用不着，路野的媽媽給了我一個大大的紅包，奶奶也給了一個，我想，我是成功的把自己給賣了。”末一一頹然的坐在床沿，一想到這件事，渾身都起疙瘩。末一一也總是在心底不停的問自己，難道我就這樣把自己給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