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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1-26

一路的同行,已經讓許驚鴻清晰地感受到這個宗肖身份的不一般了,因為他的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一股尋常人家所不可能有的貴氣。而今天他拋出這麼一個問題,就更讓許驚鴻確定此人身份的不一般了。

依着許驚鴻原來的心思,在面對如此問題時都只會避重就輕,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一番。不過同行這麼久,他也把宗肖當作了朋友,便不打算這麼做,而是在沉吟後給出了自己的真心話:“雖然我只是在西南軍中待過一段時日,對大宋其他各地軍中的情況不了解,但只觀一隅之弊,我還是可以斷言一句——若大宋繼續如此下去的話,離大亂也就不遠了!”

“哦?許兄這麼說可有什麼憑據嗎?”宗肖聳然動容,連忙又問道。

“其實宗兄在西南的這次遊歷想必也看到了許多不合理的事情吧?百姓受盡官府和世家大族的壓迫與盤剝,已經到了臨界點上。他們之所以現在尚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抗,只是少了諸如陳勝吳廣般振臂而起的頭領,以及衣食尚可活命而已。一旦某年,我大宋境內發生了大規模的天災,讓百姓無以為生的話,揭竿四起之人便會出現了。

“而這,還不是真正會動搖我大宋根基的所在,真正危險的還是軍隊!雖然有王沖王大帥這樣的人鎮守邊關,使將士們能夠聽從號令,但只靠一人的威信想要完全壓制住兵士們的不滿還是不夠的。將士們為國效力,所付出的遠遠要高於他們所獲得的,常此下去,就會讓將士們心中的怨氣越積越多,當有一天出現一個誘因,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

“就拿我西南軍破蠻人為例,表面上看來朝廷似乎是給出了不少賞賜,可事實上呢?分到幾萬將士手中的那點賞賜,根本就不夠塞牙縫的,更別提撫恤那些戰死或是傷殘的人了。這些人的悲慘遭遇,已經深深地刺痛了其他將士的心,或許下一次再與蠻人交戰時,將士們便不會如此次般英勇無畏了。甚至有可能掉轉了矛頭,反戈一擊也說不定。”

宗肖聽了許驚鴻這一番肺腑之言面上也顯出了深思和沉重,好一會才回過神來:“雖然我不曾到過軍中,但從各地的民治來看,也的確如你所說哪。雖然我所見過的那些城鎮比不得靈州那般過分,但百姓的境遇的確很是不堪,也苦了他們了!”

“我華夏百姓最是善良,只要能讓他們能吃飽穿暖,有間陋室可住,來年有個盼頭,他們就能承受任何無禮的剝削與壓迫。但是當今的這些世家大族為了自身不斷膨脹的利益需求,對百姓的盤剝卻是越發厲害了。當百姓們的最終底線也被他們擊穿之後,這些所謂的名門大族就將領受到那些一直被他們視為螻蟻的百姓們的真正威力了。而且我相信,這一日必將不遠了!”許驚鴻又以最是肯定的語氣說了一句道。

“這……”宗肖一陣心驚,隨後又試探着問道:“那以你之見,我們大宋還有避免沉淪混亂的希望嗎?”不知怎麼的,他對這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着幾歲的少年很是信任。

“如果朝廷真能改變現在的一切,把世家大族的固有權利給剝奪了,那或許還來得及!但現在的朝廷本就在世家大族的控制之中,讓他們自己讓出自己的權利,只怕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可以斷言,大宋已經不可能再有救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真有一個手握大權,性如磐石的人執掌朝中大權,對世家大族大開殺戒,將這些寄生在大宋朝廷和百姓身上吸吮血肉的傢伙通通剷除了,那還有一線生機。不過這其中的危險也不少,世家大族在朝中已成尾大不掉之勢,又豈是說除就能除的?說不定這樣一來也將大宋給徹底搞亂了。所以想要改變眼下的一切,實在是太難了。”

“是啊,無論怎麼做都很難。不過朝廷若想避免真的傾覆,看來就只有冒一冒那個險了!”宗肖忍不住說了一句。隨即他又笑笑道:“我們兩個無權無勢之人,現在說這些也只是一番空談而已。不過聽了許兄的一番話,還是讓在下大為感慨,你之能的確不光在兵事之上哪!”

“不是我有多麼的高明,只因為我只是個局外人而已,所以能比一般人要看得更遠一些,又或是某些人便是看出了問題所在,也沒有那個勇氣來做而已。”說著,許驚鴻似有深意地看了宗肖一眼,然後兩人相視發出了一聲大笑。

就當許驚鴻悠閑地在水路談天說地的時候,京城方家府宅之中卻是一片愁雲慘霧。在靈州那邊的消息傳來後,方家的下人們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出任何一丁點的差錯,因為已經有不少人因一點小事而被重重責罰了。

在接到靈州方面的消息後,方遠山就能夠猜測到滅了靈州方家上下百口的兇手一定不是所謂的馬賊,而是許驚鴻一行了。不然為什麼後者一到靈州,那邊方家就出了事呢?

但這一切卻只是方家的猜測而已,他們沒有任何的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反倒是靈州巡撫衙門卻是拿出了許多確鑿的證據來印證自己的說法。方家本來還想找個借口先辦了靈州巡撫,然後從他嘴裡挖出真相的,可在看到那邊送來的有關靈州方家和馬賊的密切交往的密信之後,便把這個想法給打消了。

而更讓方家不安的還有自己是不是也將陷入到了靈州方家的旋渦里去,畢竟兩邊也有着太多上不得檯面的交往哪。雖然這些事情並不能傷了方家的根本,但對他們依然是有着不小的傷害的。正因為此,無論是為了替靈州的旁支報仇,還是為了自身的安全,方家都必須把許驚鴻一行剷除在半道之上,一旦讓他們進了京城,情況可就不在控制了。

方家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外在力量,對許驚鴻他們發起攔截。但讓他們驚訝的卻是這麼多天過去了,別說把人剷除了,連他們的行蹤都找不到。這讓方遠山的臉上一天到晚都罩着一層寒霜,而此時他更是臉色鐵青,看着身前的那個來稟報消息的下人:“你說什麼?那許驚鴻竟失去了蹤跡半個多月了?”

“正……正是!”面對着老爺的怒火,那下人也是嚇得面色慘白,好半天才鼓足了勇氣道:“幾處州縣的眼線都傳來了消息,說是一直不見有類似的隊伍經過,還有各驛站送來的消息也是一般,沒有這支人馬入住的任何資料。”

“靈州那邊之前是怎麼說的?”強壓着怒意,方遠山又問了一句。

“靈州送來的消息是說初十那天,許驚鴻一行就已經離開那裡,往大梁而來了。可是在靈州往大梁而來的一路要道上,卻壓根沒有找到他們的蹤跡……”說到最後,那人便不敢再往下說了,因為方遠山陰沉着臉的模樣實在太可怕了。

“這麼多人,居然找不到如此顯眼的一群目標,真是一群廢物!”好半天后,方遠山才恨恨地罵了一句,隨即又問道:“其他方向都查過了嗎?”

“是的,只要是往大梁來的方向,咱們都有人盯着,除了……”

“除了什麼?”方遠山皺眉問道。

“除了水道。因為靈州那邊根本沒有水路,所以咱們的人也沒有在水道上設下眼線……”

“真是一群蠢貨!既然陸路各要口我們都找不到人,那他許驚鴻唯一能避過我們耳目的就只有水路了,你們竟然還不做這方面的安排。”方遠山一怔之後又一次破口大罵,他已經有九成把握可以肯定許驚鴻是從水路來京的了。

見那人還愣愣地站在那裡,方遠山恨不能把他踢出去,但還是強忍着怒意道:“既然知道問題所在,那還不去想法子補救?水道上趕緊派出人手去查,我一定要在他進大梁之前把他給殺了!”

“是!”那下人見主子已經勃然而怒,嚇得答應之後就屁滾尿流地出去了。

雖然已經猜到了許驚鴻的路線,並且做出了相應的安排,但是方遠山卻並沒有任何放鬆的感覺。如果是在半個月前,這麼做或許還真能成事,可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了,從水路而來的許驚鴻說不定都到大梁外了。那樣一來,一切的安排都沒了用,而方家也很有可能將面臨一場巨大的危機了,這讓方遠山的心一直不得安寧,只想立刻知道答案。

答案其實已經揭曉了,就在方家開始派人於各水路要道進行查察的時候,許驚鴻一行已經乘船抵達了大梁城外的一個碼頭,然後從官道直奔大宋的京城而來。

大宋治正三十六年六月初七,闊別了大梁城將近兩年的許驚鴻,終於再次回到了這裡。而這一次的回來,他已不再是那個連自身的安全都保護不了的家奴,而是一個將要對大梁官場造成極大影響的風雲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