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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信畫堂繡閣,皓月清風,忍把光陰輕棄。自古及今,才子,少得當年雙美。且恁相偎倚。未消得,憐我多才多藝。願奶奶、蘭人蕙性,枕前言下,表余深意。為盟誓。今生斷不孤鴛被。”珍珠在外面吟道。

“可是天鳳宮主來了,昨天琉璃一得了消息就歡喜非常,今天一早就早早的起來候駕,琉璃不知道法駕蒞臨,迎接來遲,還請宮主見諒!”如黃鶯脆啼的聲音從屋裡傳了出來′一個紅衣美人兒從屋裡裊娜而出,身穿一襲火紅的石榴群火紅的桃花上裳,裙上帶有粉色的綢帶,美麗的秀髮用一個小巧紫色的簪子盤上,帶着一條粉帶,從玉簪的兩端垂下去,絲帶上還有着梅花的香味,手上同樣帶着一個玉手鐲,此女身上還散發出淡淡的胭脂香。要說玉琉璃這身衣服那是什麼問題都沒有,還很得體,關鍵是她想用這身火紅的衣服來壓過珍珠,習慣了熱鬮喧囂浮華,她這一身夠熱鬧,夠華貴,也懂得濃淡適宜,人長得也漂亮,只是不知怎麼的配上她那的久經風塵的眼睛就全都流於俗氣了。

玉琉璃看着從鳳轎上下來的珍珠,一件粉白色的長裙、腰束紫色的寬邊腰帶,外面套着一件半透明的耦合紫絲製蘭花吐蕊披風,顯出纖細柔軟的身材。袖口和裙擺都有着蘭花綉飾。臉上略施粉黛、氣質若蘭,又以蘭飾之,舉手投足間、儘是儒雅,高貴之氣,腰間垂着一個紫色綉着蓮的香囊,烏黑的長髮,垂至腰際,頭上僅戴了一支小鳳金釵,完全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一比之下高下立分。

“你就是京師名妓玉琉璃?果然是個美人胎子有一副好嗓子,彈得一手好琴,看你身段柔軟,舞蹈一定也很出眾不錯,不錯!”珍珠眼波流轉,微笑着走過去道。玉琉璃咬了咬牙,裙擺微動,轉身跟着進屋。珍珠環視了一下屋裡,看到屋子正中放着一架古琴,前面焚着香香才燃了一小段兒,窗前擺放着一張竹椅,其它的再也沒什麼了,讓屋子看着空空蕩蕩的。珍珠自然而然的走到屋子中間,古琴後面的那張小矮凳上去,也就是剛才玉琉璃坐在那裡彈琴的椅子上,蠱巫就趕緊給鋪了個嶄新的錦褥,方才讓珍珠坐下。

“哼這可是我才坐的,有那麼臟嗎?要是嫌臟就去外面站着,這屋裡的每一處我都沾過就是這屋裡的氣兒,都是從我胸中呼出來的,仔細你們給再呼進去。”玉琉璃刻薄的道。

“呵呵,這只不過是習慣罷了,神廟的規矩,玉姑娘不要介意,坐吧!給玉姑娘賜座!”珍珠淡淡笑着道。武巫親自端了窗邊的椅子過來。玉琉璃看了一眼武巫,輕笑一聲,道:“這麼風流倜儻,英氣勃發的俊才怎麼淪落到給一個妓女搬椅子了。這位公子,你如果跟了我,我肯定不讓你做這活計,每天好吃好喝,夜夜暖玉溫香,你就是神仙大概也不想做了怎麼樣,跟了我吧?”玉琉璃說完,伸手摸了一把武巫的臉,可是武巫動作飛快,一個閃身,沒有被摸着,椅子端端正正的放在了玉琉璃的腳下,“嗯,你們宮主調教的真不錯,守身如玉,看你也有二十幾歲快三十了吧,居然還是個處男,還真本事,玉琉璃佩服!”玉琉璃扭身坐在椅子上,和珍珠相對而坐。武巫臉色緋紅的瞄了一眼珍珠,轉身站在珍珠後面去了。

“我剛才進來的時候,我聽你好像唱的是柳白衣的佳人,漢朝有人為李夫人做詩吟唱: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全都是佳人,李娃雖然出身娼家,可她有幸認識的劉徹,然後一步登天,寵慣後宮,之後更是生下昌邑王,陪葬茂陵,一度被霍光尊為太后。所以機遇不同,就造就不同的佳人呀,有人為皇帝後宮,陪王伴駕,有人就要流落風塵倚門賣笑,着實不公,讓人看着不忿!”珍珠邊說,邊伸手撥琴,彈了一曲北方有佳人,曲調優雅圓潤,聽的人心生嚮往之,心裡痒痒的。

玉琉璃睜大了眼睛看着珍珠,她彈得曲子怎麼就這麼清新悠揚,但裡面的香艷絲毫未減,這兩廂不可調和的風格,卻被面前這個女子巧妙-的柔和在了一起,讓她這從小彈詞唱曲的自愧不如。

一曲終了,珍珠停下來,看着玉琉璃道:“姑娘,因為你救了哈族長唯一的兒子——哈少主,哈飛心性單純,知恩圖報,留在哈家暫住,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策,他又想金陵在給你們按個安穩的去處,你為什麼不允呢?”

“家?玉琉璃從六歲起就被親生的爹娘賣進了園子,為了在園子里生存,到處巴結討好那些書生文人,以求碰上柳白衣之才,能給寫一首新奇的曲子,琉璃命好,碰上了孔先生,他為琉璃寫了一首詞,讓琉璃紅遍京師。於是我就成了京城名妓玉琉璃,我是京城名妓玉琉璃!偏偏又趕上這天煞的韃子,我們園子里的姐妹跟着鴇母逃難,路上又被土匪劫了去,沒日沒夜的糟蹋,在土匪窩裡待了一個多月,那伙土匪被韃子殺了個乾乾淨淨,我們就又被韃子擄到這南邊,這次碰到哈少主把我們救出來。他老子不喜歡我們,他就讓我們去金陵,安排了去處又怎麼樣,我會是從了良的京城名妓玉琉璃,不從良我就是京城名妓玉琉璃,這有什麼不同嗎?這輩子我身上都會背着名妓玉琉璃的招牌,這塊招牌時時刻刻,日日年年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我這輩子活的雖然卑微,但是我要活的肆意,活的快活就是了。”玉琉璃滿面淚水,說了這一大篇的話。

珍珠從琴桌旁站起來,輕輕的走過玉琉璃,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站着的女孩子,道:“其情可敏,其情可敏,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你既然卑微又想活的肆意,那只有再接着做你的名妓玉琉璃了。”

“宮主你這是什麼意思?”玉琉璃臉上帶着淚珠問道。

“沒什麼意思,如果你願意過安穩日子,我就在金陵買出宅子,讓你帶着你的姐妹去居住,到時候打敗韃子,班師回朝的時候,願意回京城我就讓你們回京城去,不願意回去的,就隱姓埋名的留在金陵,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金陵,都會給你們找幾戶殷實人家嫁了,以後就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

你們看怎麼樣?”珍珠問玉琉璃。

“如果不願意呢?”玉琉璃接着問。

“如果不願意,我就給你銀子,給你買一座大院子,讓你開院子,讓你做成金陵名妓玉琉璃,如果回到京師,就還讓你做京師名妓玉琉璃,怎麼樣?”珍珠道。

“嫁了人是伺候一個男人,讓那人管着,做名妓是伺候一堆男人,高興了就應酬應酬,不高興就不應酬,沒什麼不同,我這輩子是名妓玉琉璃了,就還做名妓玉琉璃吧,從小學的都是賣笑逢迎,從良也不像良家女子,我以非完璧之身,今生今世再也不會有飛上枝頭的那一刻了。今天和宮主一比,更是高下立分,也絕了我從良的念頭,這輩子就這麼著吧,但願下輩子投生個爹親娘愛的好人家,長大了嫁個知冷知熱的好丈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老了兒孫滿堂,母慈子孝的過完一世。”玉琉璃說著又哭起來。這就是玉琉璃的最高理想,她沒有要求金玉滿堂,人前顯貴,只要一個女人一輩子最基本的幸福,這對大多數人來說是唾手可得,對於玉琉璃來說,這是奢望,這是她的夢。

“好了,不要哭了,過幾天我就讓人帶你去金陵,你去選處好地方,本宮給你買下來,你去給我經營就是了。還有就是今天讓你和你的小姐妹都跟着我回山裡去吧,總住在哈族長家了,你的那些小姐妹總不忘本,在房前屋後的做生意賺銀子,山裡民風淳樸,不興這個,沒的帶壞了風氣,這也是哈族長為什麼不顧你救哈飛的情分,親自到本宮面前去說的原因。”珍珠掏出帕子讓玉琉璃拭淚,說了自己的計劃。

玉琉璃聽珍珠這麼一說,臉立刻紅了,站起來對珍珠福了福,道:“一切都聽宮主的安排!”

“那就收拾收拾走吧。”珍珠說完轉身出去,坐上鳳轎,先回神廟了,臨走的時候,留下神廟的弟子,讓她們等着玉琉璃等人,帶她們上山。

回到山上珍珠快步走進天鳳閣的寢宮,讓宮裡伺候的柔兒等人一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難道會見玉琉璃不順利?就趕緊跟進去,看珍珠正自己着急的解着衣服,看柔兒等人進來,就道:“趕緊換了衣服,穿的這麼嗦,真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