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嫁》 琳澜亭

德瑞老王爺夫婦很快知道了青玉苑裡發生的事情。老王爺不會在意這種後宅之事。老王妃倒是皺了眉,對著孟嬤嬤道:“若是逢年過節的,王氏按位份也給進宮裡覲見才是。難不成還能一直禁了足?”

孟嬤嬤見她擔心的只是這回事,便笑了:“誰沒個三災五病的?逢年過節事兒多了,宮裡頭本來事兒也多,若是偶然問起,只推說身體違和便是。這種晦氣不討喜的事兒哪裡還會追著問個不停?只要王家的人不來找麻煩,時間一久啊誰還能記得這個人!”

老王妃聽著也是這個理兒,便不再過問。

青玉苑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只有王婆子難得進進出出舀些經書筆墨和吃食之類,間或去軒峻居去稟事。

如今她一家子被安置在府裡做些雜事,她活計輕月例卻不低,尤其是能夠在王妃面前遞得上話的人,在王府可謂之有頭有臉的老嬤嬤,可比之前在王家好太多了。因此王婆子話裡話外,都是對王妃的感恩戴德。

而軒峻居里,自從盈枝想攀高枝反而惹怒了王爺被髮賣後,內院做事的大小丫鬟們行事愈發規矩起來。

沁雪又重新加訂了章法,按王妃說的,每年內院做得最差的和外院最勤勉守規矩的互換位置,月例也按此重新調整。當然管事和巡院之人不在此列。

如此一來,眾人都愈發小心謹慎做事勤勉。

要是從外院進了內院也就罷了,若是本來是內院的,反而被調離至外院,那可就是丟人了,更別提月例少了一半。

只是一個名額的差別,卻令軒峻居的下人們立時像換了一副面貌似的。

祈峻因此大受啟發。有心也要在軍中試行。如今雖不在統帥位置上,依舊寫了封信給在尚軍中的李樵。

眼看清瀾臨盆的日子一天天近了,王府裡上上下下都開始緊張忙碌起來。

清瀾算著日子,應該這十來日便會有動靜,也可能下一刻便會臨盆。因此身邊走到哪兒都跟了一群人。

偏偏清瀾又閒不住。

想起前兩日她重新見到信王妃時,大吃一驚,差點沒認出來。

以前義母是多麼雍容典雅高貴自信,年輕時曾經風靡京都令無數人傾倒被封為第一美女。即便是十幾年後婧怡出嫁時仍然風采卓絕礀色不減,與婧怡坐在一起時就像姊妹花似的,甚至更為搶眼。

如今卻似一下子老了。髮間竟顯出絲絲斑白,眼角唇邊都多了不少細細的皺紋。更讓人心驚的是那種咄咄逼人自信絕豔的風采消失了,像是一下子被人抽走了精氣神。衰老的氣息如同尋常府裡的誥命貴婦人。

清瀾沒有見到昔日信王府世子李子虞,聽說他意志消沉,任何人都避而不見。

冷香則受了不輕的傷還在休養。

隱約透過一些傳來的消息,秋桂陸陸續續稟報過。據說突圍時信王世子妃為保護世子,不幸身中一箭當場而亡。而信王本人卻不願一同出逃。甚至還給皇帝報了信,這才讓冷香帶領的死士死傷慘重,差點完不成突圍任務。

清瀾想起了敏敏,那個常常羞澀得微笑著的女孩子,她默默愛慕著信王世子多年,好不容易成了世子妃。卻在這次動亂中意外身死。這個代價太大了。

或許李子虞也對她動了真情,才這般消沉。

義母前兩日拉著自己的手說起敏敏的可憐,信王摟著嬌弱女子背身而去的無情。聲音裡隱隱帶著一種麻木的恨意。

清瀾方才驚覺,也許義母並非如自己口中所言對信王已經毫無感覺,利益交換的背後,她只是以另類的方式默默付出著,因此夫君最後的背叛才狠狠打擊了她的自信。

誰說平日看起來溫溫諾諾的男人。抉擇時就會念及舊情拖泥帶水?

因為獲得時似乎太容易,背棄時才會那般輕率!

清瀾覺得。信王也許是知道義母暗藏的愛意的,幾十年結髮夫妻朝夕相對,他怎會一點都未曾發覺?恐怕義母看似精明,在情感上卻是被狠狠利用了一回。

義母需要時間去療傷,去宮裡見過婧怡後,就暫時住進了清淨的崇光寺裡。

清瀾隱隱見到義母從宮裡時眼角微紅,想來是哭過了。恍然想起,似乎與義母結識至今,她都剛強之極,從未有過軟弱和猶疑。

婧怡隨即讓人從宮裡帶了口信給清瀾。說道她行動不便,母妃哀慟神傷,慮及清瀾也快臨盆,不妨請母妃在王府裡看顧清瀾一段時日。

清瀾請示過公公婆婆後,便應了下來。

信王妃也不放心清瀾,和世子一起住進了別院。世子託病避而不出,信王妃倒是與德瑞老王妃見面後談得甚是投緣,兩人一個素日剛強智謀出眾卻剛受情場挫折,一個早年逢鉅變戰場尋夫而後獨撐門庭,都是閱歷豐富信念堅強之人,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義母被老王妃一番開解,看上去開朗了許多,很快地陰影中走出來,婧怡聽聞後也放心了許多。

眼看清瀾還有七八日就要臨盆了,白老卻遲遲不見蹤影。

知道清瀾身體特殊的知情人都焦急起來。祈峻早就發出指令,命手下遍尋天下,卻如大海撈針毫無所得。

老王爺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說道白老此人雖平日看似沒有正形,卻從來沒有誤過要事,安慰眾人稍安爀躁。

老王爺的話果然沒有說錯。

次日夜裡王府裡的侍衛被驚動起來。

祈峻和老王爺俱都急匆匆地重整衣衫來到了花廳。

只見白老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裡,一旁一個勁裝俊朗青年無奈地耷拉著腦袋站在一旁,正是展鵬無意!

老王爺朗聲笑了起來,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展鵬的肩膀,不滿道:“臭小子,有幾年沒回來了?也不知道你華姨想念的很!”

展鵬被大力拍了幾下,雙肩不由一低撤了力道。笑嘻嘻道:“這不是回來見您老和華姨了嗎?我在外面也是日夜思念你們啊。”

“哼!”白老聽見這鬼話,鬍鬚翹得老高,一巴掌往他小腹拍過去,“滿口鬼話!要不是我突然現身,你小子正被姑娘扯著,來不及跑路,你還想得到回來?”

這話說的裡面可有些故事了。

祈峻在一旁聽著,不由頗感興趣地搭了他的肩頭,挑了挑眉。

展鵬哪裡還不知這從小玩到大的夥伴的心思,一看老王爺也正雙目炯炯地盯著他,便苦著臉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本俠士在外路見不平行俠仗義,正剛剛把一弱女子從虎狼窩裡就出來,正要瀟灑地一擺衣袖抽身而退,一個髮鬚皆白的老頭就突然從屋頂上跳了下來……”

“放屁!”白老跳了起來,大嚷:“你滿嘴都放屁!臭小子,連師傅都不喊了。什麼弱女子?你善心發大了啊?人家一個青樓女子正在做生意,你跑去把人家客人打了一頓,那女子還不得要拉住你去見官?你還想報自家名號,若不是我下去得快,你都要把師傅我的老臉都丟盡了!”

“誰丟您的大臉了?我在外面可從沒說過是您老的徒弟。再說,”展鵬撇過頭哼了一聲,“那青樓女子也有選擇接客的權利,她不願意,老鴇非逼著她。我最後都把老鴇跟那肥的流油的老傢伙綁在一起了,多般配啊!”

“你這是胡鬧!”白老吹鬍子瞪眼睛,“你這些年再外面就沒幹什麼正經事!我讓你回來,你非說要四處遊歷找你的什麼意中人!找到了嗎?哼!”

展鵬也跟著“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大丈夫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這是怕像你一樣,有機會不去爭取,老大徒傷悲!”

白老立刻瞪他……

眼見兩人在花廳裡就吵了起來。老王爺和祈峻對視一眼,頗為無奈。

兩人平日感情好得跟親父子似的,吵起架來偏偏一個不肯退讓,非吵出個子醜演卯來不可。往往吵到最後,兩人都忘了吵架的初衷,只是要讓對方認錯。

上回因為祈峻的事,展鵬便跟師傅吵了一架,誰勸了也不聽,最後還留書出走了。

老王爺看了看祈峻,突然覺得自己這兒子如今脾氣雖冷了些,卻也聽話得很。這平日不覺得,非得人比人才能愈加得出好來。不由有些老懷欣慰,使了個眼色給祈峻。

祈峻挑了挑眉,卻不動聲色。

開玩笑!這個時候上去勸架不是自找黴頭嗎?以前又不是沒試過,被二人同時炮轟了回來。

大半夜的,師徒倆好歹還是注意了音量。又吵了一會兒,卻撇過頭去互不理睬。

祈峻此刻方見隙說了一句:“白老,瀾兒快要臨盆了。若是讓她瞧見你們倆這個樣子,恐怕會很失望……”

白老立時有些緊張:“瀾兒沒被吵醒吧?都是這臭小子!老夫星夜兼程回來,偏偏他一到地頭就開始不對勁兒,老夫一生氣差點忘了這茬兒。”

展鵬本來要頂了幾句,卻是忍下來,從懷裡掏出一個長盒遞給祈峻道:“這東西你接著,送給我師妹的。”

ps:親們,對不起晚了,家裡各種亂。大丫頭和寶寶發燒,三個晚上沒睡好覺。

亭子紛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