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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姑娘落了水,反倒還被禁了足,劉媽三人氣憤難耐,又無可奈何,生了一夜的悶氣,次日早上菊香和蘭香去廚房拎早飯時,氣兒還沒消。

哪知廚房的管事祝婆子見她們兩個,臉臭得比往日更厲害,話里話外的刮刺她們。那些個僕婦們一個個臉上帶笑,斜睨着她們,不時有怪話兒傳來:什麼小小年紀這般有心,什麼投奔了來也不安生等等。

氣得菊香和蘭香臉面紫脹,不是有劉媽來時的話,早和她們吵上了。

這個祝婆子正是杜三姑娘跟前大丫頭初夏的娘,昨日得她女兒的話,知道表姑娘氣着三姑娘了,這還了得?!不免要藉機討主子的好,嘴下半分情面不留的損菊香蘭香。

先是飯沒好,讓她們等着。後又說道,“今兒府里還有宴,亂遭遭的,主子們的飯短了。這裡有飯,請表姑娘吃罷。”說著支使兩個婆子將下人的飯菜端來兩盤子。

菊香看這兩盤子炒得辯不出顏色的青菜,清湯寡水的,比她們素日吃的飯還要差。氣得眼圈登時紅了,將她兩盤子菜往外猛的一推,喝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你們也不摸着心口想想,這裡頭有幾個沒得過我們姑娘的好處?早先我們姑娘叫你們另置宴置席的,哪回銀子短了你們的?不但不短,十兩銀子的席面,只給置出七八兩的來,餘下的錢都哪去了?我們姑娘不理論,反倒還給賞錢!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都叫狗吃了不成?!”

罵得有幾個婆子訕了臉,別開頭去。祝婆子將巾帕往案上一摔,指着菊香的鼻子罵道,“你個小蹄子少在這裡胡唚。莫說是姑娘,便是太太們要置宴席,也是叫我們整治了,再去各人帳上領銀子。你們姑娘比太太還尊貴不成?她自己興頭頭的今兒要請這個明兒請那個,倒累得我們做完份例的飯菜,還要再另整酒席來,我們不叫苦不叫累便罷了,反還招出不是來了。”

正鬧着,突見娟兒和鶯兒結伴來了,祝婆子住了嘴,一轉身就堆出笑臉迎上去,“姑娘們怎麼親自來了?”

“今兒二太太和二姑娘還在這邊陪客,大太太叫早飯在這邊吃呢。”娟兒笑着道,又看向菊香和蘭香兩個,含笑走過去,“你們姑娘今兒可好些了?昨兒二姑娘說要去瞧她,知道你們那裡忙亂,就沒去。”

鶯兒也走過來,一看這飯就擰了眉頭,向祝媽道,“把二姑娘的飯勻出來些,給表姑娘送去。二姑娘問起來,有我呢。”

雖不是這邊的主子,也是正經的嫡出小姐。祝婆子不敢怠慢,只得應了。

這邊菊香強忍了淚,和娟兒說道,“我們姑娘好多了,吃了葯,夜裡也沒發熱。多謝二姑娘記掛。”

娟兒抓着她的手笑道,“這話我們二姑娘聽見,必會說,一家子姐妹,什麼謝不謝的。”又悄聲安撫她,“你別和這些婆子一般見識。以我說,那些參湯燕窩之類的,你們在院中燃了小風爐自己熬罷,別來廚房叨噔她們。這樣,表姑娘吃着也便宜,也省得她們說嘴......”

菊香聽到“參湯燕窩”等字,冷笑,“我們姑娘沒那福氣,吃不上這些。”

娟兒輕輕“哎喲”一聲,吃驚的睜圓了眼睛,掩了口,彷彿自覺失言,不肯再說,只扯了幾句閑話,便匆匆去了。

留下菊香一臉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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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香和蘭香兩個一離開廚房,委屈得落下淚來,又不敢叫單小葵看見,忙又抹去,自回去園子不提。

單小葵見二人回來時,不似以往那般歡快,不言不語只管悶頭布菜。起身往二人臉上各瞧一眼,兩人連忙別頭躲過去,都強笑,“姑娘瞧什麼呢。”

單小葵心中已明了,這兩個丫頭心中藏不下事兒的,又見她們眼圈紅着,心中登時惱了,逼問二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兒。菊香和蘭香被逼問得躲不過去,只得將廚房中的事兒說了。

單小葵冷笑,眼皮淺慣會現眼的狗東西,才不過一時被罰,她們就這麼著。

倒是劉媽怕她氣着,忙忙的安慰菊香和蘭香,又斥她們兩個,“誰能不受一點子委屈的?不過叫人說了兩句,你們就淌眼抹淚兒的,哪裡這樣的嬌氣了。”

單小葵忙攔着劉媽,笑道,“人都說,自家的孩子自已心疼。您倒好,她們在外面受了氣,回來,你不說旁人的不是,倒罵起她們來了。”

又安慰兩個香,“彆氣,有咱們出氣的一天。”話雖說這麼,不免有些沉心:這一天,現下連她也不知,終究是哪一天。是早還是晚。

若是現在立時就走,銀子沒銀子,又沒個落腳地的。都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做些準備,她是不敢動舉妄動的。

好在昨兒見了季二夫人,還有季孟兩家姐妹。若能藉著她們的勢出府走走,能選定了安身立足之所,便是銀子短些,也不怕了。

她因想事情入神,神色肅穆了些。劉媽瞧見,悄將菊香蘭香拉到一旁數落幾句。安箸擺碟,叫單小葵用早飯。

才剛吃了幾筷子,便聽見外頭有人喊,“青娘妹妹?”

菊香忙走過去,隔簾一瞧,只見一身素淡衣衫的二姑娘帶着娟兒鶯兒兩個立在院中。她微微一怔,回頭和單小葵說道,“二姑娘素來不愛理人的,今兒也怪了。”一邊就迎了出來。

劉媽也奇怪,正要說話,二姑娘輕柔含笑的聲音已傳了進來,“你們姑娘可好了些?”

她忙迎到房門口,笑道,“好些了,二姑娘這會子怎麼來了。可吃了飯不曾?”打簾請她進來。

二姑娘含笑進了屋內,抬眸打量室內,微嘆,“妹妹這裡也太簡了。”

單小葵心頭惱怒,也懶得虛於應酬。再者,她在這裡住了一個來月,二姑娘也沒來過一回。若說因昨兒落了水才來的,早先病得那樣重,就沒瞧見?

這會子突然來了,也不知又為何事。

二姑娘卻似混然不覺,含笑走近拉了她的手,順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笑嗔道,“衣裳也不多穿一些,再受了風如何是好。”拉她入座,隨口吩咐菊香,“還不快給你們姑娘再拿厚衣裳來。”

其熱情隨意,竟似素日與單小葵極要好極慣熟的一般。

單小葵只微微虛笑着,也沒說什麼,只叫蘭香上茶來。

茶吃過半盞,杜二姑娘含笑說道,“我今兒來也沒旁的事兒。因見妹妹的新衣裳髒了,四妹妹雖比妹妹大半歲,身量也相當,我取了她的來,叫妹妹添換。”說話間,娟兒已把衣裳拿了進來。

單小葵一聽“衣裳”,又是“四妹妹”的。心中冷笑,口中柔聲推讓,“二姐姐別嫌我膽子小。聽到衣裳兩個字兒,這會兩腿就打顫呢。”

二姑娘捂嘴瞭然一笑,按着她的肩頭輕輕柔柔道,“你放心,我給的,誰敢說什麼?”

這話是說她已知昨日她為何落水了?單小葵不動聲色的撇了她一眼,見推讓不過去,便叫劉媽將衣裳收下。

杜二姑娘又扯了幾句話,起身告辭,“今兒前頭還有戲酒,妹妹昨兒受了涼,怕是不得出來。就好生歇着罷。這邊太太事多忙亂,一時顧不到的,只管叫丫頭去我那裡說。”一面往外走。

單小葵起身送客,心中疑惑沒解,反又添了新的。她專程跑一趟,只為送衣裳?

“哦,對了。”杜二姑娘走到門口,似是突然想到什麼,含笑回首,“還有一事,我倒忘了。季府老太太和二太太並季孟兩府的幾位姑娘,想來是着實喜歡妹妹,送來那些東西與妹妹壓驚。前頭雖有太太料理一應回禮之事,妹妹也該捎個一言半語的,莫叫人以為妹妹不懂事......”

這話聽得單小葵更是大疑,不由皺了眉頭,和劉媽幾個面面相覷。

二姑娘將這四人神色瞧在見眼中,望着單小葵淡淡一笑,自挑簾徑直去了。

“姑娘,二姑娘這話何意?”劉媽望着那主僕三人遠去的背影,滿面疑惑。

這話外之意倒也不難猜,單小葵立時回過味兒來,“這還不是明擺着么?昨兒怕是季孟兩府都有送東西來,只是有人瞞着我們罷了。”

“呀!”菊香低頭思量一會,訝然失聲,“怪不得今日娟兒說讓我用風爐給姑娘熬什麼參湯,原來起因在這兒呢。”

單小葵並不知還有這一宗事兒,問明了菊香。冷笑,“杜二姑娘倒有心了。只是太太不叫我知道,必是存着拘着我的心。她為何示好呢?”萬事必有因的。

早先不來,今兒偏來。早不示好,偏是今日。那麼起因便是源於近日。近日她的生活有什麼不同之處呢,除了昨兒去席上坐了一坐,並無特別的。

想到昨兒席間,單小葵瞬間想起二姑娘那面含憧憬夢幻般的笑意來......

“姑娘,大太太這是明擺着不想讓姑娘去見旁人呢。”劉媽憤憤然道,“姑娘不是和季孟兩家的姑娘約了,過幾日讓她們玩來。如今人家送了東西來,姑娘沒半點表示。那兩位姑娘還不惱?太太雖然會回禮,那是太太的。與姑娘也不相干,終是姑娘禮疏了。”

正在苦思的單小葵腦中猛然划過一道亮光,是了,昨兒她落水後,藉著向孟清菲道謝的時候,極力邀請她來找自己玩。二姑娘不會單純是為她好,那麼......

季妍的話在耳邊響起:“清菲在子然哥哥面前,素來說一不二的,若不是然她們......”

心中冷然一笑,莫不是因這個?可那會孟清菲根本沒應下。況她說那話時,一半是真心,一半也有客套的成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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