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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一行回來時,天色已將晚。雖時間緊迫,因有孟子然寫的貼子,事情辦的倒也極順利,當下就利索地辦了契子交割。

辦完這件事兒,單小葵心中的一大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如今手頭的幾宗事兒,也都告一段落,正按部就班地進行着,她也沒什麼新的計劃,徐家的小院兒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

西邊荒地經過幾日的平整,已可以開始壘牆體了。這件事兒有餘春生和徐公幫襯着,倒也不要她操太多的心。只是經過老余頭來家鬧的這麼一宗事兒,劉媽覺得家裡還要儘快再添兩個男僕,以防徐公回了鄉後,她們手頭沒有人用。

雖有餘春生一家做短工,到底人還是太少了。

單小葵這些天也在想着這件事,只是一時下去哪裡找人呢?現僱傭的短工,又不了解其為人,總是不大放心。想着想着,就想到她原先說過要去杜府討兩房人來的話。當時這話她並不是只說說而已,而是真有此打算。

當然杜府討來的人,她也不打算長長久久的留在身邊兒,算是借用。不過先過度一段時間,等她這邊培養出可靠的人手,再將人放回去。

。——雖然出府時鬧了一場,可理虧的不是她,她也沒過於得罪杜二老爺。想來杜二老爺也不會回絕她。見劉媽提及這件事,便將心中的盤算和她說了。

“姑娘說的倒也是這麼個理兒,按理說二老爺是舅父,是長輩,斷不會因姑娘出府住,就記恨上的。他便是心裡有些不高興,如今姑娘說的這事正經事兒,他還真能不幫?”劉媽也覺這是個法子,不過,也微微地發愁,“只是,借哪一家過來好呢?來咱們家可比不得在那府上,要臉面有臉面,要體面有體面的。雖錢財咱們不缺他們的,可咱們這裡的事兒也多,拿一樣的工錢,乾的活兒比那邊多個倍數,怕是沒人願意來。”

借哪一家過來幫忙,單小葵心裡也沒數。她對二房的人本來就不熟,也答不上劉媽的話。略想了想道,“借用杜府的人算是一個法子。咱們這些日子也留心尋一尋,若自己能尋着可靠的,就不去煩他們了。”

菊香端了茶盤兒進來,聽見二人的話,笑道,“姑娘你不常說後來太太給派到咱們院里的秦六媳婦兒是個極老實,且心地良善的人?她家漢子在那府里是個買辦。慣在街面上走動,想必是個見過些世面,且能幫着姑娘支應事兒的,若能討了他們一家來,最好不過!”

單小葵經她一提醒,恍然笑道,“是了,我怎麼沒想起她來?”這秦六媳婦兒確實給單小葵留下極深的印象,即忠誠老實,說話行事又利索。她們出府時,旁的丫頭婆子都離得遠遠的,不敢上前,生怕因此惹林氏不快。

秦六媳婦兒倒是背着人送了她們主僕一程。

“她確是個好的。”劉媽也喜歡這秦六媳婦兒,踏實肯干,又不愛閑話。只是,她微嘆一聲,“咱們來時,和大少奶奶鬧成那個樣子。她定然惱恨姑娘,等着看姑娘的笑話兒還來不及呢,哪裡肯放人給咱們用?”

說到林氏,單小葵突然想起芍藥瞞着那宗事兒,舍了話頭,悄和劉媽菊香笑道,“也不知大少爺回來沒有。那日見那個婦人,看肚子有七八個月了罷,這會子也不知生產了沒有。也不知大少奶奶知不知道呢。”

劉媽一笑,“不知呢。不過,這事兒啊,不管哪天叨噔出來,都有一場鬧!”說著一把將單小葵的手抓了,輕輕拍着感慨一嘆,“當時姑娘說要出府住,我心裡着實沒底氣,不曉得咱們在外頭能過成個什麼樣,生怕姑娘受委屈。可,如今看來,倒是出來對了!咱們雖有也煩心事兒,好在都過去了!”

“經過前兒那一場鬧,這余家頭村的村民,都知道姑娘有季孟二府撐腰,怕再也沒人敢來尋事生非!那府上的煩心事兒和咱們不相干,這邊又安定下來。日後只安心過咱們的平穩日子!”

“誰說不是呢。”菊香給二人倒了茶,自己在桌邊坐下,看着單小葵嘻嘻笑道,“這都是姑娘有眼光,若不然,咱們這會子還在府裡頭受氣呢!”

主僕幾人自杜府出來,見天一堆的事兒,今日總算有空在一處說說閑話。且事情漸漸理順,人人心頭鬆快,不自覺的都鬆了一口氣,也有開玩笑的心境。

單小葵斜了她一眼,笑道,“你這會子拍我的馬屁,等明年開春,咱們的花賣不出去,盆栽也砸在手裡,到時銀子也花了,又沒進項,那時才有你們哭的。到時可別怪我!”

菊香嘻嘻一笑,自己斟了一茶杯,握在手中吃了一口,“我們哪敢怪姑娘?只求姑娘好歹上心些,別叫我們喝西北風就好!”

劉媽笑了,伸手輕打她一下,在屋內張望一圈兒,又伸頭看向院外,“按說咱們新打的床也該好了。這幾日只顧忙,倒忘了叫人去問問。”說著,起身便往外走,“我去瞧瞧餘二郎這會子可閑着,若閑着就讓他再去問問。”

天一里一里冷了,床的事兒確實得加緊解決。這些日子,單小葵還好,還一張光木板床睡,劉媽和菊香幾個都打地鋪呢。便點頭應了一聲。

劉媽出了東屋,見院中無人。轉身去了廚房,立在門口一瞧,裡面也沒人。想起方才徐婆說,今兒要在田裡晒乾菜的事兒,想來都去了那裡。自廚房出來,剛轉過山牆,就見旭日映照的空曠田野中,蘭香和徐婆,還有餘春生家的,三人正往鋪好的蔑席子上攤鋪乾菜。

劉媽正要過去,突見遠遠的自官道上拐進來一輛轎子車。她頓腳望去,雖離得遠,也能瞧出是一輛紅漆雕花的馬車,那光鮮靚麗的紅綢門帘,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所用之物。下意識就猜是往自家來的。

這條路只通往余家頭村,村民們的過路牛車多是太平車。也只有自家搬到此處後,季孟兩家來得勤些,往常,這樣的馬車極少往這邊兒走。

馬車來得極快,蘭香在田間也瞧見了,忙丟下手頭的話計向院子走來,和劉媽笑道,“莫不是孟家姑娘又來了。”

她話音方落,劉媽已瞧清楚趕車的車夫,正是杜府二房那邊的,忙擺擺手,疑惑地往前迎了兩步。

車簾挑起,娟兒自車中探出頭兒,遠遠的劉媽打招呼。蘭香一怔,疑惑咕噥,“她來做什麼?”

說話間馬車到了跟前兒,身着交領菊花黃交領短襦,淡青綉蘭花長裙兒的杜二姑娘自車中探出頭,向二人柔柔笑道,“你們在家裡忙什麼?”

也不知是許久沒見,還是旁的緣故,劉媽只覺她笑得有些生疏,不大暢快。原本就微尖的下巴,這才一個月沒見,好似又尖了幾分。

劉媽心中疑惑着,趕忙上前見禮,“二姑娘一向可好?我們也沒大事兒,不過胡亂忙些雜事罷了。蘭香,快去回姑娘,就說二姑娘來瞧她了。”蘭香脆生生地應了一聲,向杜二姑娘屈膝行了禮,急匆匆進院去報信兒。

“我好着呢。”杜二姑娘輕柔一笑,擺擺手,讓她起身。藉著娟兒的手,下了馬車,四下張望打量徐家院子。

此時離單小葵搬出杜府已將一個月。田間景緻早已不同。且因單小葵要蓋屋,圍着院子原本平整的土路,壓出道道車轍,塵土虛浮,顯得灰濛濛的。那些木材青磚等物,也稀稀落落,橫七豎八的堆在院外的田野里,原先十分雅緻的徐家小院兒,此時變得已變得雜亂不堪。

那邊還不斷有工匠的粗着嗓門的叫嚷聲傳來。她不由得微微搖頭。

“呀,二姐姐怎麼來了?”單小葵得了蘭香的信兒,急匆匆地迎出來,笑說道,“今兒可是貴腳踏賤地了。”

“你這丫頭還和我貧嘴!”杜二姑娘收回目光,含笑嗔她一眼,一把拉住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回,見她上前穿着農家常見的紅底印白花的夾襖子,下面系著一條棉布淡青裙兒。烏油頭髮盤作一個家常纂兒,上面一根頭飾也無。臉頰比離府時黑了些,卻豐潤不少。上面略微顯露出健康的紅暈。一雙原本有些沉默怯然的黑寶石眸子,此時明亮有神,臉上的神情暢然舒展,似是過得極愉快。雖當時猜出府合她的心意,是她心中所想。真到親眼瞧見,還是不由的心中納罕。到底是什麼叫她有這樣的決心和勇氣離了府,且活得這般自在?

只是面兒上卻半點不顯,含笑問道,“你近些日子可還好?我早說要來瞧你,自你出府後,身子就不大爽利,一養就養了這大半個月。”

病了?單小葵微微一怔,這才發現她眼角眉尖不似以往舒展,也確實清減不少。怪不得她方才總覺二姑娘哪裡不對。連忙笑着客套,“二姐姐身上不爽利,就該在家好好將養着,為何還往這荒郊野外跑?倒叫我心中不安了。”

對於這位杜二姑娘,單小葵說不上多喜歡,但也說不上多討厭。自她來到這裡,雖杜二姑娘向她示好都是帶有一定的目的性,但歸根結底也沒真正害着她什麼。便是有那麼點點的小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古哪個少女不懷春?佳人愛才子,這是人之常情。她並不會因這個而不喜歡她,但也並不會因為理解,而幫她什麼。

這是她早就給自己划下的線。在這件事兒上,她只做個看客罷了。

“不是什麼大病,如今已好了。”杜二姑娘輕笑着說了一句,只是神情仍不大舒展。

也不知單小葵的錯覺,還什麼的,總覺她好似心事重重的模樣。和劉媽悄對了個眼兒,直覺二姑娘今兒不是只來瞧瞧她那麼簡單。

也對,她自來向自己示好,都是有目的。今兒來,莫不是又和孟家兄妹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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