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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為推算到了重要關竅,處理好可能發生的隱患,沒了後顧之憂的寧家老名宿,頂着蒙塵的道心,很快就走過那座對小鎮意義非凡的湖泊,繼而踏上泥道。

寧家這位老名宿此前就將自己比喻成過江的泥菩薩,可見她自身狀態差到了何種程度,其後,又冒着玉飾破碎的風險,與小鎮主人隔空對話,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是以,待她出現在小鎮那五間六柱十一樓的石牌樓,適才察覺到了滂沱大雨中隱藏的詭譎。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

老嫗心頭浮現這一段話時,烙印在骨子裡的危機意識瞬息浮現,繼而就聽到“嗖嗖”兩聲,兩道弩箭破空而來,一左一右,一道目標是她的咽喉,另一道鎖定了她的右眼。

沙場縱橫近兩千載的寧家老名宿溝壑縱橫的臉孔上,既沒有一絲重視,也沒有一縷輕視的神情,“萬念俱灰”能影響她的道心,卻無法影響她對於戰鬥的判斷——近乎本能的判斷。

弩箭速度快的離譜,老嫗卻輕而易舉,一招破之,在弩箭靠近一丈範圍時,一股靈光包裹枯槁的手掌,光影一盪,兩道致命殺機頓時被卸下,如同蜻蜓點水,不費吹灰之力。

待青銅弩箭“叮叮”落地,隱藏在雨幕下的兩道身影,落入老嫗眼中。

高大少年蹲在三丈三尺高的石牌樓上,手持粗糙弩箭,風雨中巋然不動,一擊未得手,轉瞬間,少年又添一道新箭,在老嫗目光來回在少年與另一道身影之上時,一扳懸刀,“噗嗤”一聲,弩箭頓時破開雨幕,目標——直指老嫗咽喉。

早在兩道襲擊的弩箭激射而來時,老嫗就意識到,這場突襲不會這麼簡單,也就有了準備。

只是沒想到,在少年添上新箭,扳動懸刀的一瞬間,身經百戰的寧家老名宿,竟然嗅到了一絲血腥的殺機,這是千百場戰役下來,深深烙印在老嫗骨子裡對危機最為驚人且敏銳的神覺!

頓生危機。

這種事,放在小鎮之外,是絕無可能的。

別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了,就是修鍊了四五百年的突破了自身桎梏,達到化神境界的年少有為之輩,她只要還有一口氣,便依舊有抬手鎮壓的力量。

但在小鎮內,一切便不可以,以等閑的目光去視之了。

見慣了大風大浪老嫗,並非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三千載長生道途,見過太多心高氣傲的天驕,目空一切,結果被一些登不上檯面的小伎倆,絆倒在淺灘中,甚至折戟沉沙。

她更是不止一次被圍在淺灘中掙扎,這一夜,又是一次,這才叫她淪落到了而今的地步。

用一些世事俗語來道明此中厲害干係。

就像是一件玉器,縱然質地再好,再堅固,可一旦內里出了問題,又遭到外界一次次風雨衝擊,表面接二連三出現裂痕,終究免不了碎裂。就算剩下一口氣支撐着,到底不比往昔,且這口氣,用一絲便少一絲,一旦用盡,便只有玉石俱焚的結果了。

當判斷出這一道激射而來,直指咽喉的弩箭有問題的第一時間,老嫗腦海中便有了一眾對策,便是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都有不同方向的考慮。

故而,當少年手中弩箭激射而出,餘光里,雨幕另一端,隱藏在古樹下的另一道人影出手時,老嫗便顯得遊刃有餘了,顯而易見,早就猜測到了。

只下一瞬間,尚從容有餘的老嫗渾濁的眼睛猛然深沉,“嗖嗖——”箭聲傳來,比之剛才所射弩箭更快!且聲音極其細微,待到了一丈三尺之地時,才意識到,那是兩道!

“細若遊絲”,這已不能被稱之為弩箭,該稱之為弩針才是。

這弩針若只一道,就算速度再快,老嫗也只略微側目,然兩道接連發出,與那少年的弩箭呈一種夾擊之勢,頓時就變化的極為刁鑽陰毒了。

其中所夾帶的危機感,頓時就遠勝過少年激射而來的弩箭!

不僅如此,那刁鑽的路數,幾乎將她所算計的後手封死,令她避無可避。

饒是見慣了世面的老嫗,也免不了動容。

就好像,她眼下面對的不是一個半大的孩子,而是一個刀頭舐血的,謀算極深的老怪物!

這個念頭的出現,令老嫗為之皺眉。

傅家那小輩的話還猶然在耳。

老嫗卻沒了功夫去琢磨傅家小輩話中真假。

縱橫沙場的老名宿不得不承認,這初出碰面的第一場交鋒,她落了下乘。

當老嫗意識到道心蒙蔽給她帶來的負面影響之深,甚至已左右了她的某些判斷時,她已無可奈何被架在了刑台上,眼下留有給她的餘地不多了。

第一,拼着一口氣擊潰這三方夾擊的弩箭,同時將這少年,以及隱藏在古樹後的人一舉拿下,可結果也很顯然,秘寶會徹底碎裂,而她,修為也將徹底不復存在,就算獲得了勝利,也失去了救陸青山最後的機會,屆時就算將寧幽帶出了小鎮——陸青山卻只能埋骨在此了!

徹底失去修為,小鎮還會有幾個人賣她一個薄面?怕都是痛打落水狗之輩吧?呵。

第二,避開那兩道刁鑽的弩針,硬扛下少年那一道弩箭,結果就算受點傷,也無傷大雅。只要不妨礙最終的結果,就算會因此而離死亡更進一步,老嫗也甘願受之。

老嫗將自身比喻為,內里出了問題,又滿是裂痕的玉器,唯剩一口氣吊著,也就是說,以她如今的狀況,除了一擊必殺外,已經不適合大動干戈,她到底還想留着一口氣,看一切塵埃落定。

第三個第四個選擇不是沒有,結果,卻無一比這兩者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