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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石巷,寧無心向著東來街走去,元澄則遵照舉人娘子的命令,需要打道回府了。

到了家門口時,虎頭虎腦的孩子猶豫了片刻,最後衝著已經走了老遠的寧無心,大聲道:“小藥罐子,明天你還回來護送小瞎子嗎?”他滿臉洋溢着期盼,希望小藥罐子能真正成為他的“人生知己”,而不是今日這般單純覺得“有趣”,所以跟在他們身後,跟看戲似的。

他又不傻,意識到今日的寧無心不過一時興起。

遠處,裹着一層黃昏霞光的人卻抬了抬手,道:“我再考慮考慮......”

半大孩子一張圓乎乎的臉,頓時就塌下來,覺得比被舉人娘子打一頓柳條鞭子還要失落,果然......

只是下一刻。

那快要被霞光完全淹沒的人,忽笑道:“整個小鎮都知道,我身體不太好......”

阿綾轉身,見到那虎頭虎腦的小屁孩聽完寧無心一番話頓時笑了。

笑的跟個兩百斤的胖子一般。

她忽然有些看不懂寧無心了,不明白這藥罐子今日做這些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着那張清秀如同少年的臉龐,她忽然就覺得詭異了起來,似有她看不透的事態,正發生着某種不可預測的轉變......

阿綾被這個突如其來,且不可思議的念頭嚇了一大跳——這怎麼可能!?

她趕忙瞅了一眼寧無心,卻再也看不到這種變化了,她的眼裡,只剩下對於甜點的渴望......

“呵......”

她心中無聲地嗤笑自己的多疑,一個被關了五六年的藥罐子罷了。

只是師父跟寧老婆子讓她寸步不離的跟着寧幽,事事報備,又是為了什麼呢?

十三四歲的少女已頗有心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卻因為見識短淺,暫時還猜不透這一個兩個老狐狸的算盤。

到了跟寧老婆子約定好的時間點,寧無心悠悠地踏進了院門。

跟名義上的祖母鄭重打了個招呼後,抱着甜食回到了滿是藥味的房間。

收拾了一通,將狀態調整好,便又頂着越發蒼白的面孔,去堂屋吃晚飯。

一派弱不禁風之態。

飯後診斷,後如廁,葯浴——

放血倒是免了。

葯浴卻增加了針灸鍛體的環節,直到喝完湯藥,阿綾幫她絞乾濕漉漉的長髮,才離開她房間。

落鎖後。

寧無心一張臉才自然而然的冷了下來。

剔掉一部分葯香篆的劑量,躺在床上,嗅着藥味,她昏昏沉沉的想着一些往事......

如果說這長生鎮內除了元煙羅,還有誰讓她記憶比較深刻,大概就是一個叫“傅明鏡”的魔道女修了。

與寧無心不同,若她寧無心稱得上天才二次,能在黃泉魔宗三大真傳佔據一席之地。這個叫“傅明鏡”的魔道女修,就是實打實的“一代天驕”了。

傅梨,字明鏡。

除了根骨重逾九鼎,還是罕見的“重瞳者”,曾任七域之一,大離仙朝第一宗門竹山教——天下行走。

在寧無心墮入魔道時,就已被譽為天玄七域得到了畫之一道真傳的人。

畫之一道真傳且先不說。

“天下行走”這四個字不簡單,於天玄七域,地位等同於各宗——道子佛子。整個大離仙朝也就兩個,且她還是萬年中唯一一個以女修身份坐上這個位置的人,其分量之重便可見一斑了。

儒門從古至今皆是重男輕女,也可想而知,她走到這一步花費了多少的心血。

然最終,還是被“有心人”揭露。

這位得到了“畫之一道”真傳的竹山教天下行走,在七歲那一年,親手弒殺了自己嫡親的叔父一家!

在西漠瀚海,魔道之地,這算不得一件很重大的事——魔修不修因果,不修七情,只問本心,只求自身,若有仇,有違本心,殺了也就殺了。

然而,在正道,在以“仁義禮智孝”為立法根本的儒門聖地,大離仙朝——

罪無可赦。

一時間石破驚天,無數儒道門生為之嘩然,曾被她一介女流踩在腳下的儒門天驕,皆出言討伐其大逆不道,根本不配為儒門這一代的領袖,甚至有儒道門生殺上竹山教,欲除之。

過程中到底還發生了什麼,外人誰也不知,最終還是大離仙朝一力強壓了下來。

結果沒多久,就傳出這位竹山教天下行走,“畫之一道”得了真傳的天之驕子,叛出了儒門,墮入了魔道的消息。

這比起只在西漠頗有些名氣的寧無心來說,這位的事迹,轟動整個天玄。

可謂是一出好戲。

寧無心倒是頗為欣賞這一位的。

當然,幸災樂禍的意味也很濃——大離仙朝儒生行走西漠瀚海,聽聞她事迹,討伐她的不在少數,給她使了不少絆子。

寧無心樂的看這些酸儒出糗。

同樣,也想見一見這一位,或者說——上古重瞳者的威風。

可惜。

黃泉魔宗不過一流宗門,比不上西漠瀚海老大——先天魔宗。

以她黃泉魔宗三大真傳弟子之一的身份,雖讓李長風這等五大境真傳弟子重視,卻無論如何是夠不着曾儒門天下行走,如今先天魔宗首席聖女衣角的——

有的人,天生就受到了老天爺垂愛,便是再多苦難降臨,也不過是為他們鋪路;而有的人,便是掙扎了一生,也只能成為這些備受上蒼垂愛至人道途上一枚可有可無的墊腳石。

還有一種,徘徊於兩者之間,老天爺他們一絲掙扎的機會,若能牢牢抓住,便有機會成為第一種人,而若是狠不下心,咬不住這塊肉,便只能成為第二種人。

傅明鏡便是前一種;

寧無心前世便是第二種,可惜她失敗了,險些成了布局者的墊腳石......

“傅明鏡”的消息,是前世她行走九曲巷路過傅家時,元煙羅感慨透露。

這一刻,寧無心眼睛露出一種令人駭然的玩味——

“傅明鏡殺了她那叔父一家,大概就是在今年吧?現在已經四月,不知道,她還打算猶豫到什麼時候呢?”

畢竟,天氣一旦熱起來,屍體腐爛的臭味可是掩蓋不住的......

她今天之所以選擇跟隨前往九曲巷,便是要確認,這個傅家與那個傅家,究竟是不是同一座祖宅;這個傅家的小孩,是不是重瞳者——傅明鏡。

她運氣不錯。

除了元煙羅透露,寧無心在還沒離開小鎮時,也曾聽聞一些秘事,而在逗留小鎮那一段時日,更意外得知一些事情。

她想,如果順利,這傅家的小孩將是她破開第一局的關鍵。

這才是這幾日,她瞎晃悠的目的。

“只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了才好......”

她呢喃着,眯上了眼睛,嗅着那既香又充滿了葯臭味的古怪氣息,很快就沉沉睡去。

屋外,阿綾貼着耳朵半日,卻不見屋內有分毫的動靜,有些氣惱,許久,意識到探查不到什麼,冷冷哼了一聲,這才順着黑暗看了半天漆黑一片的夜幕,朝着閣樓樓梯走去。

閣樓有兩個房間,一個是陸青山住的,一個晾着藥材。

陸青山遠行後,藥鋪關了門,阿綾便搬到了寧家院子。

原先,陸青山是打算讓阿綾跟寧無心睡在一塊,“方便照應”她。

卻被寧無心婉拒。

沒辦法。

阿綾只能是睡在陸青山的房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