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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雲絲笑着搖頭感嘆道:“所以這人啊,什麼時候都要記着謙虛點兒,這世上哪裡有定得準的事情呢?”說完見鍾南鍾秀也出來了,她便對兩人道:“你們也記住,以後不可驕傲自滿,聽見大毛剛剛的話了嗎?那徐三公子若非太驕傲自大,也不至於落得這麼個結局,今兒大毛幸災樂禍的笑他,日後你們若和他一樣,也有在背後等着看你們笑話兒的人。”

鍾南鍾秀包括大毛在內忙都點頭受教,許是店裡還有些事情,大毛也急着趕回去,因此也不多言,騎上那頭大毛驢就一溜煙兒去了。阮雲絲從前知道古代很多人其實是買不起馬匹的,只能騎驢,只今日卻是頭一回見,不由得好奇看着,只見那驢小跑着,在前面拐個彎兒就不見了,雖然不如馬跑得快,卻勝在穩當。

因正看着,就聽芸娘道:“看什麼?沒看過人家騎驢么?”說完聽阮雲絲笑道:“你說對了,我還真就是沒看過人騎驢。”芸娘便撇撇嘴道:“這有什麼?你若愛看,就去村外頭的道兒上守着,咱們鄉下人家,多是以驢代步,保管讓你看個夠。”

鍾秀也在一旁笑道:“可不是?哥哥還在那會兒,家裡也有一頭驢,是送嫂嫂回娘家的,如今卻沒有了。”

芸娘嘆道:“還要那驢幹什麼?死鬼沒有了,我爹娘也沒有了,不過是三百里外還有個二嬸家。究竟和我也不是很親近的,不過過年時捎點東西過去罷了。好了好了,且別都站在這兒,讓人看見還以為咱們家怎麼了呢,回去幹活吧。”

四個人轉身回屋,阮雲絲想着剛剛大毛牽着的那頭驢,忍不住就有些心動。芸娘看見她神情,竟了解了她心思,駭然道:“妹子,你......你不是也想買一頭驢來騎吧?”

“怎麼?不可以嗎?”阮雲絲抬頭微笑:“我覺着那驢很穩當啊,都是小跑來着,你看大毛在上面坐着,身子都不打晃兒......”不等說完,就見芸娘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搖頭道:“這想法你趁早兒歇了,我是怎麼也不能想像你騎在驢上會是什麼模樣兒的。別的村婦也就罷了。偏你身上有那些大家小姐的氣質,不成不成。這騎驢也太不搭了,一旦讓蘇小公爺看見,他怕是立刻就能給你送輛馬車過來,喂!我可不是故意拿他來說話啊。不信你就試試。”

阮雲絲一腔熱忱,卻被芸娘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再想想綠水城裡還有個張靈信,若是騎着驢拋頭露面,真遇到了也是有點麻煩。因只好打消了這主意,嘆氣道:“我只是覺着每次租馬車太貴了,坐四五回的錢怕是就夠買一頭驢的。若買一頭回來,南哥兒來回走也有個代步的,我也能跟着沾點光兒,既然這麼說,那就算了,等咱們有錢了,也去買一輛好馬車。”

鍾南笑道:“還別說,我覺着姐姐最近一定會交財運,說不定就可以買輛馬車呢。”說完卻見幾個女人一起詫異看着他,鍾南立刻就有些緊張了,結結巴巴道:“姐姐把......把藏青色布的方子都給了言掌柜,他們家承了你這麼大的情,總......總不可能就這麼完事兒了吧?一定會給姐姐銀子的......”

阮雲絲皺起眉頭,還不等說話,就聽芸娘厲聲道:“混賬東西,你這是什麼念頭?我和你姐姐素日里怎麼教你的?不可起貪心不可起貪心。你看看你現在,都鑽進錢眼裡去了。你姐姐那方子不過是感激人家當日援手之恩的,你......你怎麼能想到錢上去?”

鍾南吃她一訓斥,都快急哭了,連忙辯解道:“我......我不是貪心,我就是想着,想着以言掌柜和素五公子的為人,他們定會給姐姐錢,他們都是生意人,雖然重情義,可也重利益,姐姐和他們終究無親無故,他們怎麼可能讓姐姐白拿出這張方子來?自然會給姐姐相應的利益抹平。若說姐姐如今家財萬貫,用不着錢,或許他們還會欠下這個人情,日後想別的辦法填補,偏如今姐姐又沒有錢,我......我真不是貪心,阮姐姐你相信我,我只是想着......想着他們會這樣做......”

阮雲絲有些訝異的看了鍾南一眼,她聽出對方的意思了,這並不是鍾南貪心,盼着那張方子可以換錢,而是他客觀分析出來的結果。卻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能將人心看的透徹,因便收了怒容,淡淡道:“你只是這樣想着,卻沒和別人說吧?例如暗示那些夥計和言掌柜的......”

話音未落,就見鍾南漲紅了臉,高聲道:“姐姐,我......我怎會做出那樣的事?不要說那方子不是我的,便是我的,我也會像姐姐那樣做。我心裡沒想着要錢,只是想着那兩個的為人......”

見鍾南又重複了一遍,阮雲絲這才露出笑容,點頭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嗯,到時候再看吧。你說的沒錯,言掌柜和素五公子都是生意人,若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他們應該也不想欠我這個人情。罷了,若是數目相當,就收下又何妨?我雖然不看重這張方子,誰讓他們偏偏看重呢?”

芸娘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妹子,聽你話里話外,這張方子好像很重要,你......你就這樣給了人......”不等說完,便被阮雲絲打斷,聽她淡淡笑道:“我都說過了,那張方子在我眼裡不值什麼,在老掌柜和五公子眼裡卻是價值千金。姐姐不用害怕日後我們沒有憑恃,我算着明年咱們應該就可以織錦了,到那時,方是我真正的手段。”

芸娘“嗨”了一聲搖頭道:“你總這樣說總這樣說,可我聽着,它怎麼就這樣不靠譜兒呢?織錦,那是咱們平民百姓能幹的活兒嗎?罷了罷了,反正你總有主意,比我何止強百倍,既如此,我聽你安排就是。”

這話題便告一段落,第二日鍾南一大早就去程財主家租了馬車,送阮雲絲往綠水城來,將到城門前時,卻拐了一條小路,又走了大約七八里遠,就看見一個場地上建了許多房子,他便對阮雲絲道:“姐姐,想來這就是言掌柜說的流錦染廠了,你等下,我先去問准了再說。”說完利落跳下馬去。

不一會兒便見鍾南跑了回來,嘻嘻笑道:“姐姐,就是這裡沒錯兒,咱們下車吧,言掌柜接到信兒,怕是要和素五公子親自來迎您呢。”說完等阮雲絲下了車,才落在她身後,兩人一起往流錦染織廠而來。

這個時代中,有許多布莊都是自己兼着織染廠的,這樣一來,利益自然大多都是握在自己手中。不過也有例外,單獨開染廠和單獨開布莊的都有,但那些就真正是小打小鬧,圖個養家糊口了,很難做大。只有這織染賣一條龍的,才可能在這個行當里脫穎而出。徐家的貴雲綢緞莊和貴雲織染廠不必說了,那是幾乎和江寧織造一個地位的,只不過一個是官方一個是民間的罷了。其餘的像是齊氏的金霞綢緞莊,王氏的荷香綢緞莊之類,都是這行當中的翹楚,流錦布莊和他們相比,不過只能屈居二流,即使如此,那生意也是做得十分龐大。所謂衣食住行,這可是老百姓朝夕離不開的一件事,所以就算是三流布莊,只要經營好了,那小日子也是倍兒滋潤的。

果然如鍾南所說,言掌柜和素流雲親自來到門口迎接阮雲絲,只不過兩天時間,老掌柜本來稍微駝下去的背又挺得筆直,臉上皺紋倒是沒少,一笑起來跟朵盛開的菊花似的。素流雲也是面帶微笑,更顯丰神如玉。

“我看掌柜的氣色可是好了許多,如何?莫非是染出藏青色布來了?”阮雲絲福了福身,便和他們一起向裡面走,卻見那言掌柜嘿嘿笑了兩聲道:“沒有沒有,只不過昨兒傍晚染出來的最後幾匹布,倒是有點兒**不離十了,姑娘看看,這布若是拿出去,基本上也就挑剔不出什麼來了吧?”

阮雲絲細細看了那布,點點頭道:“不錯,終究是有配方在這裡,水溫雖然說不好掌握,但只要差的不是過於懸殊,倒也沒有大礙,不過是掌柜的和公子與人家賭這一口氣,自然要拿出最好最正宗的藏青色布,方能將這場賭約贏得漂漂亮亮,讓人說不出一絲閑話來。”

言掌柜樂得合不攏嘴,用手捋着他那三撇鬍子笑道:“姑娘也知道了?我就知道大毛肯定管不住他那嘴,是,姑娘說的沒錯兒。來來來,請到染池裡看看這水溫,終究還要您出手,不然我們這心裡不落底啊。”

這流錦染廠的染池可就不是阮雲絲自己在家裡用的那種大鍋了,此時裡面已經蓄滿了水,陣陣熱氣往上冒着。十幾個精壯夥計穿着雪白的短打衣褲侯在一旁,阮雲絲估計了一下,這大染池想必一次就可以下五十匹布,自己的小打小鬧和人一比,狼大概都要掉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