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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黑夜,只有灰濛濛的亮光。

啪嗒!

啪嗒!

沉重的腳步聲在門外再次響起。

伴隨着沉重的腳步聲,隱約還有一陣陣走動時發出的“啷啷啷”清脆的金屬交鳴聲。

裴楚雙手捂住口鼻,蜷縮在一扇雕花的陳舊木門後邊,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兒的聲音。

啪嗒……啪嗒……

腳步聲一點一點接近,裴楚感覺自己的心臟似乎緊跟着快速地跳動了起來,頸後冒着寒氣,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不知道門外的腳步聲是什麼東西,只是本能的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心悸,彷彿門外有一個怪物在朝他慢慢走來。

他記起了童年時代看過的一部靈異電影,劇情講的好像是人死後屍變成了怪物,這種怪物看不見,但是會循着人的呼吸和響動聲找來的。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像是誤闖入虎穴的羊羔,瑟瑟發抖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屏住呼吸,盡量讓門外的怪物注意不到他。

他在害怕!

害怕門外那個腳步沉重,行走間隱隱會發出金屬摩擦聲的存在會注意到他。

啪嗒!

啪嗒!

腳步聲越來越近,裴楚已經將身體在門後縮成了一團,他感覺到了那個腳步聲在門外。

似乎在逡巡着什麼,又或者發現了什麼異樣的動靜,正在耐心的觀察着。

時間似乎定格在了這裡,良久,門外的腳步聲似乎才重新響起,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另一個方向遠去。

裴楚耳朵貼在門邊,靜靜地聆聽,似乎過了好一會的時間,確定沒有響動之後,他才輕輕放開了捂住的口鼻,長長地吐了一口濁氣。

緊張的情緒好像到了這個時候舒緩了幾分,他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自己身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他覺得陌生的房間,一張圓木桌歪斜着,旁邊的幾張椅子斷裂散亂。在圓木桌旁的地上,是一扇倒在地上的碎裂屏風,在屏風後面則是一張掛着殘破紗帳的坍塌仿古木床。

斑駁的牆壁有大塊的牆皮脫落,矇著灰的地面上散亂着像是花瓶瓷器之類打碎後的殘片,

整個房間看着像是曾經經歷過了嚴重的破壞,幾乎所有的傢具陳設全部都殘破不堪。

這是哪裡?

裴楚心裡冒出了疑問。

他緩緩站起身,左右看了一看,他好像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出現在這裡了。

又再次轉過頭,裴楚這個時候才注意到一直躲着的是一扇古香古色的雕花木門。

他將手放在了木門把手上,令人牙酸的嘎吱吱聲中,門緩緩打開。

就在門打開的一瞬間,忽然,裴楚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心悸,似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眼前一個黑影閃過,隱約之中似乎只見一個巨大的圓球,攜帶着無可匹敵的聲勢,朝他當頭砸了下來……

……

“阿楚,阿楚,該起來了!”

朦朦朧朧中,似乎一個粗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啊!”

裴楚陡然一下坐起了身,眼睛睜得大大的,空洞的眼神之中似乎還夾雜着方才噩夢的恐懼。

“阿楚,你怎麼了?”

耳邊粗豪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裴楚雙眼到了這個時候似乎才慢慢有了焦距,眼前是一間逼仄陰暗的木屋,他躺在一張粗木製成的簡陋床鋪上。床鋪上沒有像樣的床墊,只是一塊木板上面蓋着張有些發黑的草席。

站在他床前的是一個穿着一件灰布短褂的中年壯漢,身形高大壯碩,坦開的褂子中間有着黑黝黝的護心毛,臉上濃密的鬍鬚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只是沒有留頭髮,粗糲的頭皮上泛着一層青色。

看着裴楚驟然醒過來的模樣,中年壯漢臉上掠過一絲驚疑之色,試探性地問道“怎麼了?是做噩夢了還是想家了?”

看着這名兇相外露的壯漢,裴楚長長地吐了口氣,先是伸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擠出了一絲笑容道:“方叔,我沒事,最近可能是睡得不太安穩。”

“睡不安穩?”方雲虎咧了咧嘴,濃密的鬍鬚下露出了一口白牙,“我看你可不像啊,每日里一躺下就睡著了,我這叫都叫不醒你!”

“就是老做噩夢!”裴楚從床頭扯了一件粗布短褂套在身上,微微吐了一口濁氣,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床上爬了下來。

“做噩夢?”方雲虎微微皺了下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眼裴楚,從他的角度能夠看清裴楚的眼窩明顯凹陷了下去,臉色有些發白,看着就有點無精打採的模樣,略帶幾分猜測道,“你這怕不是剛來金山市,有些水土不服了。晚上下了工,我帶你去城裡找個藥店抓副安神的葯,藥店是老家那邊過來的一個老郎中開的,一帖葯下去保管你又生龍活虎起來。”

“那個……那個再說吧……”裴楚聽到去城裡抓藥,不由撓了撓頭。

“是沒錢了?”方雲虎似乎看出了裴楚的難處,笑着問了一句,接着拍了拍胸脯,“叔這邊還有,到時候你那先拿去用。我們賣力氣的,這身子骨最是虧不得。”

裴楚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只是將短褂穿好後,朝着方雲虎說道:“方叔,我們先去上工吧,不然瓦爾納先生又要扣錢了。”

“他敢?”方勝聲音驟然提高了幾分,語氣里似乎帶着幾分忿忿,“瓦爾納那個老小子,要是敢動我的錢,我非揍死他不可。你看着吧,月底要是他不把之前扣的錢給我補上,你看下個月誰還給他家的船卸貨。”

“不說這個了,方叔,我們先走吧!”

看着方雲虎似乎氣頭上來了,裴楚沒敢再繼續扯這個話題,而是拖着對方快速的出了小木屋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小木屋,能夠看到的就是一大片低矮的木頭和磚石混搭的簡陋建築群,這裡是金山市碼頭旁邊的一片棚戶區,大部分人的生計都依靠着幾公里以外的碼頭。

踩在泥濘和臟愁的小巷子內,裴楚一路上都能夠看到絡繹不絕從各個低矮建築里冒頭鑽出來的碼頭工人,大家的打扮幾乎都沒什麼兩樣,赤腳或者穿着草鞋,長不過膝蓋的粗布短褲,皺巴巴的短褂,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是古銅色。

基本上每個人都是黃皮膚黑眼睛的夏工,偶爾有一兩個金髮碧眼的,或者全身黑漆漆的,也不會朝夏工群里湊。

“方頭,這是上工去啊!”

“虎哥,你們那邊還要人不?我這裡有三四個弟兄有幾天沒開工了”

“小楚,看你今天這沒什麼精神頭啊,怎麼了這是?”

一路之上,有相熟的碼頭力工三三兩兩的湊了過來,朝着方雲虎打招呼。

方雲虎是五年前來到金山市的,因為為人好爽大方,肯替一些力工出頭,跟外面的人打交道,幾年時間的相處,在這群碼頭力工中間很是有一些威望。

連帶着從老家出來投靠方雲虎的裴楚,在這塊力工聚集的民房區也都有不少人親近。

他和方雲虎算是同鄉,他父親年輕的時候曾幫襯方雲虎一家,所以半年前從帝國坐了半個多月的船來到金山市,方雲虎一直對他照顧有加。

帝國這些年年成不景氣,不是飢荒就是內亂,他們這些沿海省市的鄉民沒有其他出路,只能是跟船到聯邦這邊來賣力氣。

錢雖然不多,日子也苦,但好歹還能有口飯吃,比起國內連賣身都沒人要總是好出不少。摳搜搜的過日子,說不得到了年尾還能攢下幾兩銀子寄回國內給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