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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

續下。

除去功力高強者以氣勁迫開雨水,或者有着雨傘一類的遮蔽物的人,其他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落在了這雨水之中,成為了落湯雞。

場中。

三大聖僧早在奕劍大師傅采林那至美一劍出手的時候避了開,梵清惠更是靈覺警醒提前讓了過來。

什麼樣的劍招才是最美?

俊朗美麗之人施展這樣的招數和醜陋至極的人施展一樣的招數,會造成極為明顯的差別。

同樣的招數,在反差之下會顯得更美。

以飛蛾之軀,撲最烈之火,這便是那一招的境界。

那一劍下,白少棠身軀上的金剛不壞身,就好似一朵落上了蝴蝶的鮮花,那破綻之處被尋到了。

一劍之下,這佛門的金剛不壞身立破。

世上從沒有完美之人,自然也沒有完美的招數。

任何的東西,都有其破綻。

“……”

扎在腦後的紅色髮帶已散,灰白色的頭髮披在肩頭。

掌心間的疼痛撕扯着白少棠的神經,長劍自掌心穿過,直刺右肩,

紅色的鮮血正沿着劍身流淌,在雨水的摻和下,那嬌艷的顏色迅速變淡,與地上的血色混為一體。

五指死死的抓住劍刃,肌肉更是如鐵鉗一樣鉗住對方,將對方的寶劍定在手心裡,使得其掙脫不得。

“不差!”

一聲讚歎,白少棠臉上儘是對之前那一劍的欣賞,在過往,他一直認為最美的劍招當屬天外飛仙,但在今天見識了奕劍大師的這一招過後,他得承認這一劍之美要勝過天外飛仙。

那燦爛的絢麗,那一剎那間的綻放,是飛蛾極盡升華的美,是飛蛾撲入火海中燃燒自己從而綻放出來的生命之光。

望着眼前這個醜陋至極的男人,白少棠知道那智慧禪師之前並沒有將他拉入自己的記憶世界,在記憶世界裡傅采林雖貴為傅董,從里里外外掌控着那個國家,想要以他的方式為那個國家謀求一番生路。

只是那個國家在他的統治下,過得並不怎麼樣。

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記憶世界裡的傅采林一如師妃暄,兩人都是從他人的記憶中誕生而出的一個虛假的印象,是按照旁人的印象生成的一個虛擬人。

那不是他自己。

而是按照傅君婥和傅君瑜兩姐妹的記憶中混合而成的假象,就好比她們的第三個姐妹傅君嬙。

雖然真實存在,但在記憶世界裡卻又不存在。

有着痕迹,則不見真人。

若真是傅采林,在從他白少棠的記憶世界裡得到的那些東西,足以讓他立馬轉到回去高句麗,而不是繼續在這裡趟這一趟渾水。

所以——

白少棠會稱呼梵清惠為梵主席,為同志,而不會去稱呼傅采林為傅董。

至於三大聖僧……他們並沒有進入記憶世界,並沒有經歷那份磨練。

“閣下的稱讚,傅某愧領!”

身為大宗師之一的傅采林面對這一份誇獎,他的臉上現出一縷失望之色,他自是期待自己的這一劍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不止是破掉佛門金剛不壞身:“只可惜,它太過太短暫。”

“沒能殺了你。”

傅采林的話讓白少棠微微一笑,贊同道:“是啊。”

“這一招很可惜。”

“它有着生如夏花之絢爛。”在心底,白少棠想說煙花之美,但是眼下這個時代火藥並沒有大規模出現,它還只是偶爾出現在道家中人的煉丹爐里,哪怕是在燕王府,也因為謹慎的緣故使得其作為絕密而存在。想了想,白少棠便換了一句話送給了奕劍大師傅采林,“作為回禮,那麼我將讓大師你死的如秋葉之靜美!”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嘴裡念叨着這一句話,傅采林閉目幻想了一番,不由開心道:“那場景……定然很美。”

“那,請!”

話音落下,死斗再開。

嘣!

一聲清脆的聲響,只見白少棠手腕發力,硬生生的以肉體的力量將那穿掌而過的長劍生生崩斷。

“!!!”

見狀,傅采林抽身而退。

白少棠拔出斷劍,仍在地上之後,真氣運轉,只見傷口止血彌合。隨即忽視傷口帶來的疼痛,踏步,抬手間便是劍指一凝,隱含的絕世劍招隱而不發,氣機直鎖抽身而退的傅采林。

不僅如此,更是將四周的三大聖僧和梵清惠包括其中。

白少棠就那麼定格在了那裡,一動不動。

耳邊回蕩的是轟隆隆的悶雷之聲。

他沒有回望,因為從那視線中,白少棠已經發現了攜帶着仇恨的視線,還有疑惑與瞭然的目光。

但真正給人一種如芒在背的確是一道祈求和擔憂的目光。

那複雜的眼神,其中包含的情緒就如同眼前這密密麻麻的雨幕。

閉眼。

在心中浮現的是那個女人的模樣。

那個被自己所編造的故事所欺騙的女人。

自主體一體三分之後,曾經屬於白少棠的那份故事,便被分在了超我的身上。

不同本我的肆無忌憚,自我的理智,超我實際上是情緒最為豐富的那一個。

無論是善意的謊言,還是無聲的殺戮。

在代表道德的超我心中,都有着足夠的理由。

開篇所造的身份,所編撰的故事,是時候該給它一個結局了。

是悲是喜,卻終究不是正劇。

那不過是主體白的一縷煩惱罷了。而這一縷煩惱,則被主體不負責任的直接丟給了超我。

“這一劍,當贈於你的大徒弟傅君婥。”

白少棠緩緩的睜開了雙眼,抬起了右手,劍意凝於指尖不散,開口之言確是讓其他人大出意外。

唯有傅采林,傅君瑜和宋玉致三人不出意外。

至於當事人傅君婥似乎早就感受到了這一招中所蘊含的劍意,所包括的故事。

整個人獃獃的站在原地,任憑漫天風雨籠罩己身。

一指點出。

凝於指尖的劍意悄然而發。

沒有劍氣對沖的驚天動地,也沒有劍意橫掃雨幕的燦爛之美。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暫緩了。

在三大聖僧,在梵清惠,在婠婠等圍觀之人的眼中,他們見到的是雨滴似乎受到了控制,下墜速度直接停了下來。

下方。

白少棠穿過重重雨幕,撞碎無數雨滴,在濺開的雨花中,劍指直擊奕劍大師傅采林。

“嗯?!”

“這個劍意是……”

狹長的雙目幾乎睜到最大,目不轉睛的盯着這一招。

劍意連綿,卻沒有想象中的一往無前。

而是不斷回首,不斷的尋尋覓覓。

包裹着一點印記正在不斷的前進。

明明看到這一招是針對他而來,但落在傅采林的眼裡,看到的確是正好相反。

在回首。

在尋覓。

在漂泊。

在哀愁。

在難捨。

唯獨沒有後悔。

這是有情劍道。

劍指對劍指,雙指對接。

劍氣湮滅。

雙方的劍意各自對沖,帶着各自的理解進行交鋒。

沒有任何的驚天動地,就是那麼的悄無聲息。

在碰撞在一起之後,時間再度恢復,雨水再度落下。

許久。

一道略顯迷茫的聲音自傅采林的口中道出:“這是什麼?”

“遺憾!”

收回右手,白少棠沉聲解釋道:“那也是一種美。”

“……遺憾?”

“遺憾!”

“呵呵!”

奕劍大師傅采林突然笑了,神情從迷茫中恢復清醒,視線一一掃過四周眾人。

收招。

“罷了!”

在這一陣滿是悲苦的笑聲中,他直接走向了自己的兩個徒弟,“君婥君瑜,我們走吧!”

“啊?走哪裡?”

傅君婥沒有出聲,魂不守舍,而傅君瑜則是一臉愕然,不明所以。

“回高句麗!”

目送師徒三人的突然離開,四周其他人不由嘩然。

而三大聖僧更是憤怒不已。

唯有梵清惠目光閃爍,從傅采林那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上收回之後,說道:“名震天下的三大宗師之一的奕劍大師,自今天之後便已經死了。”

“不愧是魔佛,不出則已,一出便是驚天動地。”

“果真有死如秋葉之靜美。”

眾人懵然,剛剛的一招根本讓人瞧不明白。

哪怕是三大聖僧同樣如此。

唯有梵清惠窺出了白少棠這一招的真正面目。

殺人抵不過殺心。

奕劍大師傅采林逃不脫他身為大宗師該有的氣度,硬接了不該接的一式劍意。

這結果,並不意外。

再說,梵清惠很清楚這傅采林不過是外援之一,佛門真正的殺手鐧還沒有開始。

或許從今往後,這傅采林不能稱之為奕劍大師,而是該稱為傅董了。

就在三大聖僧正要重啟決戰的時候,一道破空聲再度從外面響起。

撞破凈念禪院的大門,兩道人影自外面攢了進來。

定睛一看。

正是燕王楊倓,他的手上正提着一個看起黑乎乎,頂着一頭爆炸頭的胖妞。

而他自個兒,整個渾身上下也有不少地方都呈現焦黑之色。

在嘴角更是有着止不住的血跡。

很明顯。

燕王楊倓受了不輕的創傷。

拍拍手,將手中昏迷的師妃暄交給了白清兒,他直接走到了婠婠等人旁邊,開口便是一句讓人震驚的話:“很遺憾!”

“出現了意外。”

“孤要打斷你們這一場未完的決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