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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碧恢宏的重重宮闕被稀薄昏黃的餘暉熏染,淺淡的寂靜寧遠中緩緩的流露出一抹細如煙絲的寞落之色。無端的愁緒又彷彿被誰無意的牽扯,勾起漾在心底的圈圈漣漪。

藏在袖口的手驀然緊了緊,收回落於遠處那方繁華城闕的煥然目光,孤岫似是憶起了那重重宮牆內的殘破不堪的記憶,一時之間不禁有幾分感時傷懷之感。

放緩了步子,眼前的路便越發的漫長而悠遠。悠遠的恍若時光投下的深深淺淺的剪影,撲朔迷離也看不大真實。

“姐姐,四皇子剛剛捎話回來,說是今晚宮裡有些要緊的事於是就不回來了!”婠婠柔柔的淺笑着,清澈的眸子仿若噙着一汪秋水,言語之間卻也隱隱透着一抹失望。

宮中有要緊之事,心中一凜,暗自思忖着莫非是皇上病重,若是如此那麼情況便不妙了。如今君亦風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它日皇上駕崩他繼承大統乃是名正言順。既使手握兵符調動三軍,君亦琅也終會被視為亂臣賊子,名不正言不順又如何能賭注悠悠之口。

“這會兒忽然犯困了,姐姐先回屋了!”彆扭地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眼底平靜的無一絲波瀾,心中已然是波濤洶湧。

成王敗寇,瞬息皆是萬變。三軍若是臨陣倒戈那該如何,君亦風又豈是等閑之輩。若此刻皇上當真是生命垂危,各方勢力必將是伺機而動,禍亂一觸即發。

當年,先皇便是在臨終之際將皇位傳給了三皇子,也就是當今的聖上而並非是太子。所以未到最後一刻鐘,究竟是誰繼承大統仍是未知之數,若是手中握有遺照......

忽然間,孤岫被自己心底這個的念頭嚇了一跳,漸漸撫平雜亂的心緒隨後自袖中取出兵符,細細的看一眼過後淺淺的嘆息空氣里化散,為了眼前的兵符哥哥甚至搭上了性命,不久之後又會染上誰的鮮血呢?

只是這樣淡淡的想着,一股悚然的恐懼自背脊徐徐攀援而上,不可抑制。

皓月清幽,庭院疏影搖曳,粲然的夜空墜着數不盡的繁星,迷迷離離的光芒不疾不徐的傾瀉人間。

一盞孤燈,一卷詩書,孤岫凝神品讀着書卷思緒卻異常混亂,翻翻合合復又翻開,終於還是放下了書卷,目不轉睛的審視着眼前的那盞琉璃燈。

伴隨着油盡燈枯,她也漸漸的沉入深深的夢中。

腳步聲漸漸傳入耳畔,聞聲孤岫緊閉的雙眼微微扯出一絲縫隙,眼前隱隱浮現出那張熟悉的面孔。轉瞬間恢復了神彩半卧坐起,對着眼前的君亦琅甜美一笑。

“心兒,我可是吵醒你了?”輕柔的撫上孤岫的額頭,君亦琅卻顯蒼白的臉龐染上一層和煦的笑意。

孤岫卻也不說話,緊抿着唇靜靜的注視着君亦琅,只是一個勁兒的胡亂搖頭。

“父皇如今情況極為不妙,稍後我依舊要進宮!”

眼底的笑意散盡,君亦琅目光多了幾許深邃彷彿夾雜了太多的情緒,那些情緒像是很複雜很複雜,猜不透。

盯着君亦琅看了好一會兒,那略顯疲倦的神色想必是昨夜沒有休息的緣故,孤岫微微有些心疼,頓了頓,微微啟口:“皇上病危的消息朝中百官可是知情?”

見君亦琅搖了搖頭,孤岫似乎並不詫異反倒是覺得是多此一問。眾所周知,皇上病危的消息非同小可,關乎江山社稷,若是在此關鍵時刻走漏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

要麼滿城風雨,人人自危,皇位之爭波譎雲詭;要麼諸國虎視眈眈,江山風雨飄搖。

“稍等片刻,我與你一同進宮!”揚眸,嬌俏一笑,那雙蘊着妖嬈的水眸似寂靜春水中的一夜花開,醉入君心。

待梳洗完畢,孤岫便邁着輕快的步子來到光線媚然的停中,君亦琅雙手微攏置於背後,彷彿在原地候了許久,那抹背影風華絕代,卓然而立。

淺淺一笑,孤岫信步上前與君亦琅並肩而立,遙望着那方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轉身將手中的兵符置於君亦琅眼前:“謎題已被破解,現在兵符交給你!”

君亦琅眸底閃過詫異,愣了愣,手臂輕抬接過那沉甸着權力**的兵符,一瞬間心中似乎湧出各種複雜滋味,驚喜,隱憂......

“或許,晗妃娘娘在關鍵時刻能助我們一臂之力!”淡若遊絲的細語,凝着時光最後一縷的溫存,輕轉美眸將綿遠的目光投向那寬廣的湖面。

馬車嗒嗒的穿梭於宮牆,掀起車簾幽深的巷道寂寞無聲,偶爾瞥見三三兩兩的宮女低低絮語,不知又在說著誰的故事。

東門,二人分別各自離去,晗妃娘娘已經不是當初煙雨樓的靈兒了,這世上也再也沒有那個少年將軍。淡淡的愁思染上胸口。

不經意間的抬眸,跌入那雙隱逸着**與傲氣的鋒銳眸子,頓時有幾分失措。略穩心神,孤岫側身微微行禮,幾丈之外的君亦風恍若一陣風般擦然而過。

良久,轉身遙望着那漸行漸遠的身影,最終隱遁在巷口,彷彿不曾存在過一般,空空如一。‘簌’的一聲,宮牆外那棵古樹的一片葉子飄然的旋落,落地的一瞬似乎觸及了心底最柔軟的某處。

遺忘了許久的一些記憶又開始清晰而深刻,君亦風若失去這河山會如何,他最愛的莫過於這錦繡江山了!它日刀劍相向,誰也不欠誰吧!

行至翠寧宮,守門宮女卻推辭說晗妃身體不適,不宜會見任何人。思忖片刻,孤岫暗自將些碎銀子塞給女子,笑意和煦的道:“你只需帶三個字給晗妃娘娘,煙----雨----樓!”

女子得了便宜,莫不言笑晏晏,隨後便滿心歡喜的前往通傳。

翠寧宮,依舊的繁華奢靡,溫香裊繞,以及那抹歲月菲薄的蒼零。

“你終於來了!”

昏黃墜地的薄紗撲朔迷離,低垂搖曳,如夢似幻,輕軟的聲音如煙霧自耳畔輕淺溜過不留一絲痕迹,隔着這樣一層飄渺的薄紗。

女子的容顏遮蔓不明卻又無疑是驚艷絕倫的,隱約可以從那疏離額輪廓中撲捉到三分俏麗,三分妍然,三分孤傲,剩下的一分便是不明的陌生。

絲毫沒有丁點詫異,甚至淡定自然籠着一抹異常詭異的幽暗。目光流轉,眼角微覺酸澀難忍,幾番遲疑孤岫最終緩緩的開了口:“哥哥......他......”

“這世上再也沒有聶孤淮了!”

凜然的聲音驀然截斷了她未訴說完全的話語。恍然間,身側猶如萬丈深淵,寒風呼嘯,漫天飛雪,寒冷刺激着每一寸的肌膚,呼吸間都是疼痛着。

“敢問娘娘,可曾傷心難過!”曾經誓言繾綣,曾經眷戀的那個少年,如今歸於塵土。無論如何她不相信可以如此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即使她如今是萬千寵愛的娘娘,即使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靈兒,但那深入滄海般刻骨銘心的愛又怎能會被時光洗凈。

“傷心?”靈兒苦笑一聲,眼角勾起一抹鄙夷之色,“什麼海誓山盟都不過是騙人的罷了!做夢也沒想到,他還是會愛上別的女子,他還是對別的女子取下了一生一世的諾言,甚至那個女子還有了他的孩子,他如此絕情,我又何需為他傷心難過,這世上的男人都是些有口無心的負心人!”

瞬間,孤岫渾身止不住的顫抖,心彷彿被雷電狠狠擊碎,碎成一片片,一股窒息的感覺越來越清晰強烈。

滿目,荒蕪。

隱含恨意與絕望的淚順着眼角無聲緩落,垂落身側的雙手緩緩的緊攥成拳,驟然間發力恪的關節窸窣作響,須臾復又鬆開,掌心微微泛白。

“從始至終哥哥愛的便只有一個叫靈兒的女子!那晚哥哥喝醉了酒便將十三娘認作了你,十三娘本就愛慕哥哥,所以他們......承諾不過是哥哥對她的責任”話到此處她忽然間止住,微微感到有幾分好笑,咬了咬下唇繼續說道,“哥哥血跡斑斑的躺在我懷裡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薄紗被帶起在空氣里漾起絕美的弧度,沉沉渺渺又黯然的墜下,孤岫的雙肩被靈兒死死的扣着,力道之大彷彿要將她挫骨揚灰:“他說什麼?他說了什麼?我們你他說了什麼?什麼.....”

聲音一分比一分高,靈兒似乎發了狂一般,雙眸蘊着的無數血絲,面目猙獰。孤岫被搖的頭暈眼暈,可心底卻是無比的清明,曾經也是在這翠寧宮她將她所有的希望打破,那麼如今便將所有的那些自己為是的希望通通還給她吧!

“一眼回眸,一世牽連,靈兒,下一世我一定娶你!”

雙手黯然的垂落,靈兒蜷縮在角落裡失聲痛哭,一如當初般,心碎了一地。

一個時辰後,孤岫失魂落魄的出了翠寧宮,伸手抹掉眼角晶瑩的淚珠,轉身遙望着那座金碧恢宏的宮殿,凌厲的眸底蘊着勝利的光彩,深深的笑意漾上臉龐。

靈兒,因果輪迴,欠了別人的終究是要還的!一切都自由定數。哥哥,十三娘,還有孩子,血債血還,總有一天血債血還,嘴角微微上揚,孤岫邁着沉穩有力的步伐漸漸遠去。

皇宮真是一個能改變人的地方,可改變人的地方又何只一個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