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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稀稀疏疏的下起來,凄凄涼涼的落入心底的每一處。孤岫突然大哭了起來,曉得孤身在陶然亭的雨中,等來的只有一場虛妄。

一股寒意漸漸的隨着風雨席捲而來,絲絲的涼意融入骨髓,眼見着煙霧瀰漫的天邊一點一點的混沌不清,直到某一瞬間世界一片荒蕪。

若是我死了,他繼承了皇位,你便替我做一件事,摧毀你所恨的一切人,助我們的孩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這一話如同五雷轟頂,頓時將她所有的希望狠狠的摔碎。顫抖的扶着桌沿,忽而半蹲着身子蜷縮一團,低低的嗚咽與滴滴答答的雨聲分辨不清。

一生一世還那麼長卻又是那麼短!君亦琅怎麼可以隻身赴險,怎麼可以放開她的手?山水相隨,一世靜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莫失莫忘,那些動人心弦的承諾似乎一直都在耳邊縈繞。

胡亂的抹掉淚,風雨中孤岫直奔清水居,懷揣着聖旨慌亂的奔赴至府門,卻猝不及防的被一眾侍衛攔住去路:“四皇子下令未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出府門一步!風大雨大,皇妃,還請回吧!”

讓開!”一身清喝,孤岫深沉的眼底帶過的蜿蜒的痕迹,一道凌厲自眼中閃過,微微挪動了幾步。

侍衛們並未有絲毫的忌憚反倒是步步緊逼,橫在眼前不肯退讓。冰涼的雨順着眼睫滑落漸漸模糊了視線,孤岫緊捏的雙手不聽使喚的微微顫抖着,指尖泛白僵硬。

僵持了片刻,心中一橫,孤岫腳下一軟雙膝跪在那煙雨淺漾的白磚之上,“今夜,成王敗寇只在一瞬之間。我與他是一生一世的夫妻,縱然是刀山火海,我也要一直隨着他,直到......走完最後一程。”

看着她哭得這般傷心,侍衛們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其實眼下的情勢他們一清二楚,今夜進宮無異於深入虎穴是生是死都是未知之數,四皇子之所以未帶他們進宮而是戍守府邸,只是源於他對眼前女子幾番深情無疆。

“退下......”

淡淡的聲音傳入耳畔卻也不帶任何情感,抬眸見侍衛已然退居兩側,驀然起身孤岫忽而笑了,笑得風流欲醉,寒風生暖。

“屬下們願意誓死追隨四皇子,同生共死,在所不辭!”

話音放落,眾人齊聲復又重複道:“同生共死,在所不辭!”

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孤岫點頭示意。在此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有這樣一批出生入死的屬下追隨君亦琅,想到這裡心剎那間柔軟了幾分,一抹柔和渲染上眉梢眼角。

狂風驟起,大風淋漓,閃電時不時乍瀉將夜空瞬間襯得亮白如晝,瞬息之間又無端的陷入幽暗的深淵。殷殷的雷鳴,響徹天地,似千軍萬馬踏碎冰川催人心弦。

這一切都將那不安的感覺無限的加重,距離那方風雨涌動的宮闕愈來愈近,心底那躍躍欲試的不安又開始興風作浪。

遠處迷離的昏黃光芒似一重霧將皇宮與世隔絕,恍然將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凄然。

行至宮門還未來得及亮出皇后娘娘賜的令牌,守門的侍衛已然拔刀相對。孤岫微微瞥了一眼身側的侍從旋即退後幾步,侍從出其不意的箭步上前與守門的侍衛短兵相接,交纏之際孤岫趁機混入了宮門。

今夜的皇宮平靜的有幾分詭異,除了風雨聲以及時不時的雷鳴再無其他任何聲響。順着曲折的游廊朝熠辰宮方向而去,步伐一頓,回首望去,身後空空無人,只剩下那蕭瑟的風席捲而來。

眉心微蹙,鑽心的疼痛自小腹徐徐傳來,孤岫雙手顫抖地撫了撫那依舊平坦如初的小腹,水眸中柔光瀲灧,忽而,一陣廝殺聲滾滾逼近。

着聲音而去,隔着重重雨霧與刀光劍影,孤岫瞥見了此刻正浴血奮戰的君亦琅。一咬牙,右腳一勾,將地上一把帶血的刀勾起握在手心,持着它狠狠的朝擋在她面前的侍衛砍去,血漸了那身素白的衣裳,還有冰涼的血瀰漫了握刀的手。

看着那鋒利的刀無情地砍了過來,孤岫紅了眼,不管不顧,一刀一刀的砍了過去,瞬間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們!

“心兒!”

轉瞬間君亦琅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他的憂慮與憐惜,忽視他的這些許關切的,揚眸,冷哼一聲:“你為何落下我?說好的一生一世,執子之手,與子攜老。”

凄然笑意漾上君亦琅那略顯蒼白的臉龐,卻依舊遮擋不住那無與倫比的風流:“父皇駕崩了,萬萬沒料到是六弟竟然是他安**身邊的人,一切計劃早已暴露,如今......”

寒涼的指尖覆在君亦琅的唇上,忽然截斷了他的話,孤岫嬌俏的一笑,似醉了滿山的花樹:“生也好死也罷,我跟着你!”

“我說過的話你可記得?”

孤岫的心有些鬆動,很快又被拉回現,佯裝疑惑不解的反問道:“你說過什麼我不記得了?明日你在說一遍就好。”

不吃驚,也不惱,君亦琅只是無可奈何的賊兮兮一笑:“娘子,我們回家了,為夫明日在私下與你絮叨。”

咧嘴一笑,笑得花枝亂顫。旋即從懷中取出聖旨,高高舉起厲聲清呵:“先帝遺詔在此,豈容爾等造次!”

此言一出,眾人皆瞬間僵住一般,將目光聚集在她手中或者說是那道聖旨上。

微微轉身她深深的凝視着那依舊冷寂如冰的君亦風,他冷漠的站在層層玉階之上,小環為他撐起紙傘,處驚不變的樣子似乎千年不變。

那雙幽深冷酷的眼神就像一彎深潭,令人心驚,那明顯的殺意讓她情不自禁的覺得冷。驀然,她緩緩的展開聖旨,眾人皆跪着聽讀聖旨唯獨君亦風卻依舊面不改色的傲然挺立於玉階之上。

“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衣角被君亦琅猛然間牽扯,孤岫脫口而出的那兩個字被隱遁在唇間。

“心兒!”君亦琅啟了啟口,還想說些什麼,卻突然頓住,目光筆直的投向令一處,奇怪的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遠處煙雨迷離的游廊立着竹枝與五皇子,還有那個人是......孟雅歌......

心像是在滴血,定了定神孤岫略帶恨意的雙眸直勾勾的扣着君亦風的墨瞳,那瞳子里傾瀉着一抹勝利之色。

成王敗寇已成定局,君亦風----今夜你終於如願以償的繼承大統,君臨天下俯瞰錦繡江山,那麼也請你手下留情,放過無辜之人,一切都到此為止吧!你做你的帝王,我和君亦琅從此做一對普通夫妻,永永遠遠的離開雅陵,離開姜國。

抿了抿冰涼的唇角,吐出一口涼氣,她不疾不徐的念道:“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君亦......風,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着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僵直着身子孤岫步步登上玉階,恭恭敬敬的將聖旨呈給那個這一輩下輩子,甚至生生世世都不願與他有任何交集的男人。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聲音冰冷的猶如九天的飛雪,流淌着滲人的涼意,這話竟然是從她自己口中說出來的,孤岫忽然覺得有幾分可笑。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喑啞的高呼,穿透了風雨,穿透了暗夜,穿透了歲月。

君亦風戰戰兢兢地接過聖旨,眼底閃過一瞬間的失意,荻花飛揚的那日,他永遠忘不了,她對他說,‘而你,註定站在最高處,睥睨天下,孤獨終老。’他知道她----冷心是在騙他,可是他說的字字卻是實話,這天下沒有了她又有何意義?

劍眉一擰,君亦風自身後緊緊的摟住孤岫,眼如鷹隼,目光犀利,嘶啞的聲音自唇邊緩緩的溢出:“殺!”

“不!”奈何孤岫拼勁了全身的力氣,她也無法走到她心愛的男子身邊,恍然間齊刷刷的利箭如同細雨般朝蜂擁般的朝君亦琅飛射而去。

“不!不!不!不......”

嘶啞的聲音一分比一分高,死死的扣着腰間的那雙手忽然的松落,發了瘋一般孤岫箭步衝下玉階,將搖搖欲墜的君亦琅擁抱在懷。

雨迷離了視線,心中閃現一抹動容,望着懷中的君亦琅那張毫無生氣的臉,他的的手臂卻不禁多用了幾分力氣:“你要記得我說過的話!”話到此處,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喉嚨間涌動的鮮血,一口噴了出來

血色抑鬱的風雨中,孤岫發出一陣陣冷冷的抽泣聲,如此悲涼,心一驚,手微微的顫抖着撫上君亦琅的唇,手輕輕的試着那上面的血跡。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一顆的從眼角滾落。

君亦琅微微的伸出手,撫摸着那張絕美的臉,淡淡的笑着,笑的凄美。

“但是......你說過的......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還那麼長......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心兒......好不好.......”孤岫近乎哀求的哭着求他。

而君亦琅卻怔怔的凝視着她,始終沒有開口。似乎等待了太久太久,她嗚咽的低低呢喃:“我求你......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不要......”

“記得我說過的話!你知道的,我命不久矣!”聲音漸漸低落,呼吸漸漸消失,手漸漸的從她的前襟上鬆開,看着君亦琅的餘溫一點一滴的消逝在懷裡。

那份揪心的痛突然一松,突然間的孤寂蒼涼感使她的心漸漸塵封,徒留滿心悲傷的凄涼。

沒有了他,她該如何活下去,沒有了他,心全是空蕩蕩的......

雙拳狠狠的握着,青筋浮動,終於忍不住內心的傷痛仰天大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