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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平鋪着的雲層,淡褪了灼灼的光華,晚風恰似縷縷青煙,潛入雅陵的重重宮殿,絲絲溫存沁入人心。

途經采瓶園時卻見君亦琅在花架下借酒消愁,腰間的鈴鐺時不時的發出輕盈細碎的響聲。

“荼蘼雖晚,總有開花那天。人間有情,卻很難兩情相悅,彼此傾心。可嘆這世上痴人雖多,卻是應了那句話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感懷傷世的言辭如煙似霧的飄來,孤岫的心驀地溫軟開來。自然而然的地邁開步子漸漸向他靠近,此時的君亦琅一臉醉態,酒味熏人卻依舊是不肯罷休,一杯復又一杯的飲入愁腸。

嘴角溢出的酒水順着他的完美的唇角冷冷滑落,晶瑩通透,那聲音雖是細不可聞卻又像是滴答在心間一般,真真切切。

一時看的似是入了迷,回過神來她便突兀的奪過了他手中的玄青色酒杯,仰首一飲而盡。

“四皇子為何如此傷感?”她抑制住喉嚨的那股灼灼的辣味,放下酒杯,盯着一臉醉態的君亦琅。

君亦琅蹣跚的起身,搖搖晃晃的站不穩當,神智似乎不大清醒,孤岫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卻被他推開了,靠近不得。

“我是誰?我是堂堂姜國的四皇子,我母后是尊榮無比的皇后。這輩子我只做錯了一件事,一件事,我愛上了一個叫聶孤岫的女子。”說完最後一個字他便酥軟的的癱倒在地面上,似睡熟了一般。

過往所有的事情彷彿在瞬間得到了解釋,可以令人什麼都不管不顧的除了情愛,還是情愛,心心念念,執迷不悔。

她覺得自己夠傻的了,沒想到天外有天,還有比自己更傻的人,這麼彆扭有這麼傻,眼角溢出了淚她卻笑得很甜美。

心猛地被震動,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或許是一生不可多得的良人,只可惜時間不對,地點也不對,一切都不對。

她不語,半蹲着,只是專註的望着晚風中,他那如三月桃花般酡紅的臉,那飄散的細柔髮絲,是桃花不勝嬌羞的蕊,隨風撫着他泛濫成傷的眉眼。

忽然有些心痛的感覺,瞬間一個念頭閃過,“不可以!”是啊,她要管好自己的心,面前的這個男子她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因為她愛的人從來就只有君亦風......

嘆息一聲,她轉眼見五皇子正邁着步子朝這邊走來,她忙起身收攏心緒,恭敬的行禮。隨後兩個侍衛攙扶着君亦琅離開了。

“你知不知道他今日為何借酒消愁?”君亦彥不緩不急的言語,總讓人感覺到有着特別的溫暖。

搖搖頭她也不想妄加揣測,雲淡風輕的一笑,若有若無。

“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我本以為這一切都會朝着預定的那條路下去。只是到了這一步,他卻要放棄了。”君亦彥向前邁出了幾步,復又轉過頭來。

“那條路是什麼?”

溫潤一笑君亦彥緩緩走過來,儒雅的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淺淺劃開兩個字:江山!心中一驚,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

“踏上這條路的又豈止兩三人!今日他已向皇后表明了心跡,他說要放棄,他說這條路太過孤寂,太過漫長本不是他想要的,或多或少我有些不甘,畢竟這一切也傾注了我多年來的心血。”

嘆氣是真的,失意也是真的。

她開口問道:“五皇子為何對我說這些?”很期待他的回答,但是也害怕他的答案,她怕那個答案是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第一次見到君亦彥斂了眉,神情如此凝重,那是以前尋覓不到的一絲冷寂,一絲淡然。

“溫柔鄉,英雄冢,他也不例外。從他孤注一擲私自伴你前往雲姜那時,我便料到了這結局。如今我當真有些怨你!”淡淡的情緒在空氣里醞釀出一股苦澀的味道,有些刺鼻。

“你對他有情嗎?有又為何不說?若是無情,又何必如此糾葛不清?倒不如斷了念想,互不相干。”

他的情緒有些起伏,那一慣的溫潤隱忍這一刻消失不見。

孤岫並沒有回答他,垂下眼帘,當初假裝不知君亦琅對她有情,如今又裝作不明白自己對他本身是否有情。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可又騙不過自己......

羽化而成的思念,是塵緣還是夢境,如夢似幻的過往,誰應了誰又成了誰的執念?恍若隔世迷離,萬事已成空。

都說每個女子的一生中會遇見兩個男子,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細細想來卻有其事。

初見君亦風,不曾傾心,但他那一瞥卻驚艷了時光。謎一樣的男子有着謎一般的心事,而她情不自已的甘願獨守着那扇寂寞之門,等待着有那麼一瞬間的洞開,一次就足以。

若是此生註定孤苦寂寞,不得善終,那些淡淡的溫情也足夠用盡一輩子的時間來回味,君亦琅的每一個笑容如晨曦初顯時打在臉上的那第一抹光線,溫潤的細膩的像是搖曳的竹外桃花。

不止一次的心猿意馬,不止一次的有些許迷亂,沉溺在漫天的唯美里。

姻緣錯,無心再惹紅塵,只剩一聲嘆息。

這一刻她忽然又記起洛夜玄,這個男子與旁人都不大相同,他放棄了太子的尊貴地位,放棄了江山權利。

神出鬼沒,來去匆匆卻是永遠都那般的淡然,他還給了她一個很美的承諾:有朝一日如果你發現自己無處可去,滄於永遠是你的不二選擇。

斂了思緒她不想再被任何瑣事煩擾,只一心一意的戀着君亦風那淺淺的笑顏。

硃砂剛巧瞥見太子與孤岫親昵無間的場景,回了雨花殿遂稟明了她家主子。

“太子妃,我剛剛見殿下與洛衣在。”硃砂見傅芷妍神色忽的黯淡了幾分,便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放下手中書卷,傅芷妍垂下眼帘,嘴角卻揚起一個笑容:“我第一次見他,正值夜蘿花期,大片的花朵如同暮色的霧靄,包裹着的血色一般的滾燙熱烈,細膩的湧上來,那個時候他負手立在夜蘿花下,穿着常服,像是一株玉樹,頎長清雅。”

“主子先遇見了太子殿下,主子比她美過千百倍!”

傅芷妍睫毛微微浮動像是夜空的星子閃着細碎的光芒,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並不是因為誰美或是誰先遇見誰就能決定的,對於太子殿下來說,我不是他心裡覺得對的人。”

自己似乎只是一個籠中的畫眉鳥,拼盡了全部的力氣,也無法走到他的身旁,更不必說試圖打開他的心,這一切何其艱難。

雖然傷心,傅芷妍卻知道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芷妍可是想起了什麼傷心的往事?”她一抬眸便見姐姐滿目的寵溺,藏匿好淡淡的失落她笑意淺淺漾開,愉悅的上前挽着姐姐的手臂。

傅芷雪眉目平和,“你已貴為太子妃還有何事煩憂,說與姐姐聽來。”

輕嘆了一聲傅芷妍鬆開了挽着姐姐的手,微微顫抖的肩膀昭示着她的傷心至極,“一生一世一雙人,姐姐可曾知道這有多麼難!就算如今這偌大的宮殿只有我一個,殿下的心也不在這兒。”

傅芷雪撫慰似的摸了摸她的頭,“有時候或許我們需要一個理由讓男人時時牽掛着你,愛你,疼你。若是你懷了他的孩子,一切都會大不一樣。”

“孩子?我和他的孩子?不會的,不會有孩子的。”說著說著傅芷妍的雙手不自覺地捂住臉龐,失聲痛哭不止。

她雖竭力剋制,全身依舊在發抖。

漸漸的穩了情緒,她擦了擦淚水,冷冷一笑:“這幾年裡發生太多的變故,許多我不願提及的事兒。流落飄零至北齊我曾被迫在將軍府賣藝,他們給我灌下了湯藥。”

傅芷雪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嚇的了打了一個寒顫,啞然失語,不知所措。

“當初冰清玉潔的傅芷妍從回到雅陵的那一刻起已非完璧之身,我騙了所有的人。”一聲悠遠綿長的嘆息傳來,驚起一陣冰涼。

姐姐溫暖的懷抱像是埋沒了一切,包括她的污濁以及不堪的過去一併被埋沒的乾乾淨淨,安心的笑顏鋪開像是明媚了春色一般。

“過去的夢魘都丟了吧!姐姐會幫你的!你要記住,從始至終只有你一人,太子他眼裡的看着的,心裡想着的,腳步朝向的只有你,只有你一人而已。”

傅芷妍嘴角浮出一絲笑容,像是一根刺狠狠的扎入人的心底。

“嗯!以前,現在,將來!我所做的一切,都只為了與他白頭偕老,相伴一生,在此之前,在他心裡的所有人,都必須剷除。”

三年光景,一夕浮華,碎了光影蹁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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