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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人什麼來頭?”

“噓,小點聲,聽說是鷹家的。”

兩名侍女守在正對門口的一棵杏樹下,用她們以為只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交談。

門廊下一排燈籠散發著柔和的光暈,白紙上並沒有整齊劃一的印上族徽或是什麼字,有的是一座遠山,有的是一葉扁舟,有的寥寥幾筆勾勒出個人形……主人很有幾分清閑雅緻。

燈下正臨着一扇窗,若這位置沒有燈,裡面的燭火很可能投出一場簡單的“影子戲”。

“鷹家?這麼死皮賴臉的貼上來幹什麼?”

“誰知道呢,公子這般人物,引來些狂蜂浪蝶奇怪嗎?”

……

“咣當”一聲巨響,房中不知道什麼東西倒落,隨後身着中衣的鷹綽濕淋淋站在門口,略帶歉意道:“不小心撒了些水出來,有勞兩位收拾下。”

原本鷹綽望着冒着熱氣的浴桶,思緒有些亂。她幾乎早已忘記自己是個女人。至少在鷹族,女人並沒有因此受到額外的優待或是歧視。

可是,那是賀蘭勤啊……

翩若謫仙的佳公子,拿得起琴瑟,也揮的動刀劍的中州試頭名。

任何人在他面前,只要有可能,都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體面一些吧。

她想來想去,穿着中衣在浴桶里泡了泡,順便連衣服也給洗了。稍後只要運功發熱,很快能烘乾。待聽到侍女們的閑談,鷹綽本不在意,可是賀蘭勤由着家人出言不遜而不制止,明顯的看笑話,這樣的啞巴虧不能吃。鷹綽利落的掀翻了浴桶。

讓她們慢慢擦吧。

兩名侍女對視一眼,皆低頭不語,趕緊進去收拾。能挑選進內院伺候的都不傻,瞬間明白自己僭越了,這樣的懲罰算輕的。

兩人找了厚抹布吸取地上的水漬,又擰進木盆,如是反覆多次,總算能下腳了才敢退出去。鷹綽一言不發坐在床上打坐,很快全身冒出熱氣,比她們結束的還快。

自始至終,隔壁沒發出一點聲音。

次日一早,鷹綽離開賀蘭府去驛館與自己人碰頭,商定進宮的時間,換了身衣服後回去。日頭已經爬的老高,賀蘭勤還在侍女的幫助下洗漱,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模樣。

鷹綽嘴角抽了一下,忍不住開口道:“賀蘭公子似乎有公務在身,這是不當值?”

賀蘭勤半眯着眼睛:“不礙事,有副將看着呢,本將軍只要每個月在府尹大人面前露兩次面就交代過去了。去多了辛苦不說,副將不自在,大人也該糟心了。”

鷹綽眯起眼笑了起來。王家雖許了中州試頭名可以在都城任職,對其他三大家族的成員卻絕不肯給一實權職位。賀蘭勤掛着名的城衛將軍有個將軍之名,卻是管理城中民務的,統共四位,各領着不足百人的兵丁,直接聽慶城府尹調派。

賀蘭勤之父乃是賀蘭族上任家主,現任是他的叔父,他的身份算的相當貴重了。這樣的小官實在看不進眼裡,他也就應付一下,當然上面也是這個意思。

“將軍看的倒是明白。”她故意說官職擠兌他。

賀蘭勤和善的很,沒有跟她計較。抬頭便看到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顏色式樣與昨日那身一模一樣,但昨日與馬騁打過一架,身上有幾處劃破了。

好心提醒她道:“午後入宮面聖的話,晚間十有八九有皇子設宴,定會再次遇上馬騁,小心一點。”

鷹綽:“多謝。馬家一貫猖狂,我鷹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賀蘭勤終於收拾妥當,揮手示意侍女們都退下,朝着鷹綽走過去幾步,無奈笑道:“剛則易折,你個姑娘家,這麼橫衝直撞的不好,不知道有句話叫以柔克剛嗎?”

“哈哈……”鷹綽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我為什麼要溫柔以對朝我揮鞭子的人,腦袋被鷹啄空了嗎?”

看來昨天沒佔著便宜,不然不會這麼耿耿於懷。

他臉色愈發柔和下來:“傷口還疼嗎?我親手調製的金瘡葯還不錯,昨日便該給你送去。”

鷹綽砸吧着嘴唇,疑惑的看着他:“難怪你家的婢女都如此膽大包天,你對他們都是這樣一幅春風化雨般的和煦吧。”

賀蘭勤……

“公子,該去用早膳了。”說話的是個少年,正是昨天為賀蘭勤趕馬車的那個,名叫阿盧,是賀蘭勤的書童。

賀蘭勤:“鷹綽首領剛從外面回來,想來已經用過了,那就不勉強了。”

鷹綽……

還沒吃好吧。

她可不會為頓飯開口,沒什麼反應的回到自己住過一宿的屋子,發現在裡面收拾整理的侍女已經不是昨天那兩人了。

午後,大內來人趕了馬車來接,同來的還有幾十名鷹綽的手下,鷹綽禮貌的對賀蘭勤說了一聲,隨着這些人進宮了。

數百年前,整個中州大陸因統治者昏聵無能,搞得民怨沸騰,義軍突起,異族趁機入侵,山河破碎遍地狼煙。紛亂多年後,義軍中勢力最大的四支終於握手言和,聯手抵禦外敵。

在對外作戰中出力最多,犧牲最大的王家獲得三家最大敬意,尊為共主。大陸中部最為平坦肥沃、適宜耕種的區域也劃分給了王家。另外三家繼續佔據原有領地,賀蘭家向來濱水而居,佔據了多江河水泊的東部。鷹族歷來居與多山的南方。馬家則在北方的草原和西部的荒原上過着游牧的日子,數百年相安無事。

原本王家只是名分上好聽,是其他三家對他的補償,卻不想平地農耕最是養人,數代下來,人口翻了又翻,幾乎要將虛名給坐實了。

人心是最靠不住的東西,隨着王家勢大,其他三家感受到威脅,中州試便在某些勢力的推動下提了出來。起初的目的,便是在王家的眼皮底下安下顆釘子,萬一慶城有什麼不利於其他三家的風吹草動他們可以及時作出反應。

這樣不知多少年後,又有人提出異議,他說中州試既是為天下選拔良才,不該只有三大家族的人參與,應是天下有志報國之子的盛事,這樣的說法得到王氏朝堂的大力認可。三大家族沒有理由反對,當然他們也不屑於那麼做。若他們精心教養多年的子弟連區區平民都贏不了,那就不要出去丟人現眼了!

事實也如此,中州試頭名從來都是三家子弟之一,雖然受到重用、走向朝堂的都是獲得好名次的王氏子民。

而當年提出異議的那位有志報國的智者,後來成了天澤書院第一位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