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人，已經能夠接近神的境界，因為他既無情又有情。

有一種劍法，是沒有人能夠看到的，因為曾經看到過的人都已經死去。

有一種寂寞，是無法描述的，因為它源自靈魂深處，可以伴隨人一生，永遠也不會消失。

“我的劍不是用來看的...........”因為這樣的劍法是殺人的劍法，當那一劍刺入他們的咽喉，眼看着雪花在你的劍下綻開，你若能看得見那一瞬間的燦爛輝煌，就會知道那種美是絕沒有任何事能夠比得上的，這就是西門吹雪的美學，也是西門家一直傳授的劍道美學，西門家的劍是殺人的劍，不是給人看的劍。

江湖上最凄美的畫面，是一代高手倒下的那一刻........

西門吹雪的時代，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西門吹雪的劍法和白雲城主葉孤城的劍法被並稱為那時代的神話，西門吹雪劍法的神韻，不在他閃電般的拔劍、出劍，而在於收回長劍時，劍鋒上滑落的那一串血花，西門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

水無痕的劍法，源自於天涯海閣，正如其名，濤濤翻滾如江海，連綿不絕，他的劍道，在於無窮無盡，水至柔，故無所不在，水至剛，故無堅不摧，此，便是水無痕劍道的最高境界，不以目視，只以神遇，故，變成一切其他再不存在的劍術是感性的，其精微處在於把全心全靈的感覺與劍結合，外在的感覺是虛，心靈的感覺是實，若是不能夠領會他的劍道內蘊，就沒有與他對戰的資格。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劍戟峰巔。一劍西來！

兩人，同樣是一襲白衣，同樣是那樣令人仰視。不同的是，作為天涯海閣的破碎虛空至強者，水無痕從五官面貌到衣物佩飾，無不散發著令人難以言喻的意味，那是種難以言表的完美契合感；而西門吹雪，則依舊是白霧繚繞，依稀看不清，留給別人的則僅僅只是一個大致的輪廓。

兩個人就這麼站着。沒有氣勁的對撞，也沒有氣勢的比拼，更沒有什麼動地驚天的神通，有的，只是靜靜的對視。

周圍的虛空之中，此時此刻，早已經站滿了觀戰者，這一次的場面很大，至少。比起上一次懸空城大戰要來的盛大的多，吸引而來的中外兩域各大勢力的頂尖高手，更是多不勝數，就算是有着黑天域和天涯海閣的高手維持現場。也仍然還是給人一種稍顯混亂的感覺，好在，來到這裡的都是頂尖的武道高手，絕大多數人都有着極高的修養。倒也不至於引發太大的騷亂，吵鬧。

“你可知，水為何為萬物之母？”

西門吹雪按住劍柄。默默站在原地，並未回答。

似乎早就知道對方不會回答，水無痕娓娓道來：“水，造福萬物，滋養萬物，卻不與萬物爭高下，這才是最為謙虛的美德。江海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切河流的歸宿，是因為他善於處在下游的位置上，所以成為百穀之王，世上最柔的東西莫過於水，然而它卻能穿透最為堅硬的東西，沒有什麼能超過它，例如滴水穿石，這就是“柔德”所在。所以說弱能勝強，柔可克剛。

“道”是產生天地萬物的總根源，是先於具體事物而存在的東西，也是事物的基本規律及其本源。所以“道”是我們每個人都應該認知與理解的。水的德行就是最接近於“道”的，“道”無處不在，因此，水無所不利。它避高趨下，因此不會受到任何阻礙。它可以流淌到任何地方，滋養萬物，洗滌污淖。它處於深潭之中，表面清澈而平靜，但卻深不可測。它源源不斷的流淌，去造福於萬物卻不求回報。這樣的德行，乃至仁至善........”

沉吟良久，西門吹雪終於開口道：“你在追求上善若水？看得出來，你的劍術，你的心都在追求這個境界。”

這次，輪到水無痕沉默。

西門吹雪悠悠嘆了口氣，道：“上善若水，的確是世上最上乘的劍道，只是，有些可惜了。”

水無痕皺眉道：“可惜什麼？”

西門吹雪漠然道：“可惜，劍道最好，但你不誠。”

水無痕一陣沉默，半響之後，方才皺着眉頭出聲問道：“何謂誠？如何誠？”

兩個人都是這天下間最為頂尖的劍道高手，同為達到破碎虛空境界的頂尖至強者，可惜，卻走得完全是兩個不相同的劍道，不過，卻也正是因此，才有了今天的對決，或者可以說，這是兩個劍道的對峙。

上善若水，剛柔並濟，天人合一；劍神之道，無情有情，奉劍而為神！

誰強誰弱，這已經不是兩個劍道高手想要追求的主題，他們想要追求的是，那在劍道碰撞之時產生的火花，那是道的推演，萬物萬法之源。

這種道的對決，是常人難以理會的通玄，也只有身處其間的兩個人，才能夠清晰透測的去領悟，去感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此乃謙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為百穀王者，以其善下之，則能為百穀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此乃柔德；故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堅。因其無有，故能入於無之間，由此可知不言之教、無為之益也。以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此乃效法水德也。水幾於道；道無所不在，水無所不利，避高趨下，未嘗有所逆，善處地也；空處湛靜，深不可測。善為淵也；損而不竭，施不求報，善為仁也........”西門吹雪淡淡然出聲道：“你心中存有爭執高下之念，如何能夠達到上善若水，天人合一的境界？”

“那該如何是好？”兩人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話家常，沒有絲毫的煙火氣，水無痕作為天涯海閣的破碎虛空的至強者，縱橫神武大陸千萬年之久，早已經是成名已久的劍道巔峰強者了。自是不會因為西門吹雪的幾句話就動搖了自己的信念。

“只是以自己的劍作為工具恣意使喚，你可懂你的劍？”

西門吹雪的聲音低沉冷酷，聽在水無痕的耳朵里不啻於一聲響雷，心神觸動下，在這一刻，他似是在冥冥之中把握到了什麼。

這是劍道境界的提升，是許多劍者一輩子都渴求不到的機緣，若是能夠藉此機會，一舉參透其中的玄妙所在，對於一個修習劍道的武者來說。將會得到難以想象的巨大提升，這種提升，不僅僅只是武力之上的提升，還是劍道境界的一種提升，升華！

“那該如何是好？”幾乎是下意識的，水無痕口中詢問出聲。

此言一出，頓時，周遭的諸多觀戰者們，包括天涯海閣一方的水無涯。水若瀾等人，都是忍不住的為之徹底一怔，忍不住的為之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