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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鳥昨夜撞見的大鬍子原來正是劉仁義。此人原是鼎門宗道奇的愛徒,十餘年前,他可不是大鳥眼見那般粗獷,不僅不是,還相當的瀟洒俊逸,素有“驚吼郎君”之稱。然世間貌美之人總難免沾上紅顏桃花,這劉仁義便更是如此,到後來,他竟然與一位魔道女子私定終生。此事令宗道奇好生惱怒,但劉仁義是他眾多弟子中最為偏愛的一個,一番教訓之後,宗道奇也只是將他關在洞窟中自行悔過。可是,宗道奇萬萬沒有想到,劉仁義當時已經被魔道女子蠱惑,趁着看管鬆懈,便從洞窟中溜了出來。他為求得到那魔女的歡心,竟然遵照魔女的指示,偷走了修玄至寶“動天鼎”。

“什麼,俺聽說那可是鼎門創派的五大寶鼎之一啊。據說在此鼎中修鍊,即使凡夫俗子也能事半功倍。”八兩斤說道。宗道奇點頭,房陽明說道:“寶鼎被盜,師父他老人家立即下山,獨自一人進入魔界,身負數百處內傷,歷經八天八夜的苦戰才將其奪回。”

宗道奇嘆道:“這些不談也罷,只是等我再把仁義找回來的時候,他卻已經被那魔女摒棄,變得失魂落魄,萬念俱灰。多番懇求之下,掌門見他與死無異,便饒過了他一條性命,不過,也是無法容他繼續呆在鼎門。於是,我將他送到明陽這兒來。此處雖是軍營,但少有戰事,只希望滿營的男兒氣概能叫仁義恢復些希望,縱使修鍊不成,將來做個立於天地之間的漢子也是好事。”話雖不多,但大鳥也隱約想到了天師為保劉仁義性命,必然是付出了巨大代價。

房陽明道:“一開始的數年,師弟他漸漸的有了些好轉,但是萬萬想不到,這次他竟然夥同斥匪擄走了夢淑。那斥匪將夢淑劫持後,定是想逼迫我交出冠雲刺,然我實在想不通,師弟他這樣做又能得到哪般好處。”

宗道奇道:“究竟為何,我們只需找到他就知道了。”

“如此說來,那劉仁義現在應是與斥匪在一起囉。”八兩斤道。宗道奇不答,房陽明又看着他問道:“師父,徒兒想不明白,此事昨天才發生,您是如何來得這般迅速?”宗道奇道:“三日之前,我便知他心有異變,那時便已下山趕來,只不過還是慢了。你也無需詫異,早在我將他從魔界捉回來的時候,我便在他身上種下了‘平心咒’,此咒可令他心神安定,如他心中生出邪念,‘平心咒’便自然消散,如此,我也知道他恐怕是要禍事了。”房陽明道:“好,當下我便整頓人馬,去斥匪窩巢擒他回來向師父謝罪。”

宗道奇搖搖頭,道:“不用啦,我自有辦法讓他自己回來,不過......陽明,恐怕也要難為你了。”房陽明臉色頓時一變,驚道:“師父不可,當年師父已經為劉師弟,已經向掌門承諾......”

“放肆!”宗道奇頓吼一聲,鬚髮飄飛,一股雄偉玄氣便在屋內震蕩。大鳥和八兩斤均是被駭得不敢動彈。又聽宗道奇略微緩聲的說道:“不必多說了。”接着,宗道奇便自顧自的往門外走去。房陽明心神大亂,似乎忘了還有大鳥和八兩斤二人,立時追了出去。大鳥和八兩斤相視一眼,也跟在了後面。一路之上,房陽明不停的想要阻止天師繼續前行,然宗道奇自顧自行,全然不予理會。到得小鎮之外,宗道奇突然止步,房陽明卻又跪下,死死抓住他的雙腿不放。

大鳥心想:“他堂堂一個校尉統領,帝國軍事要員,竟然毫無顧忌的跪與宗道奇多次,這卻不單單是那繁文縟節,乃真是誠心的孝順。”當下便更是對房陽明敬佩不已。只聽房陽明灑淚道:“找尋師弟,我一人便可,師父怎麼可以動用那般玄法,需知您若是用了,那您將來的仙道可就......萬請師父三思啊。”當下又是磕頭又是懇求。大鳥心中疑惑,和八兩斤對視一眼,他卻也是不解的看着自己。大鳥心說:“難道這天師若施展玄法召喚劉仁義,將來就沒法登仙了?這如何也想不通啊,房陽明所說的那種玄法到底是何等高深之術?”

宗道奇扶起地上的房陽明,輕聲道:“陽明,你是我八十八位弟子中與我當年最為相像的,所以,凡有事務,我也總是想到找你,這些年,不光是仁義,鼎門中的大小事務也多有你的身影,但你當年在我門下學藝不過兩年,實在是鼎門虧欠你太多了,今天就讓我這無用老兒盡一盡做師父的職責吧。”

“這是咋咯?俺聽着像是有生離死別之意啊。”八兩斤小聲對大鳥說道。大鳥搖頭,卻在後來才知道,宗道奇一生八十八位弟子,到得今日,還在他身邊的卻不過三五人,遠在多年前,魔界和玄門發生了一場大戰,雖最後玄門險勝,卻也耗損了不少元氣,其中天師的四十六名弟子更是連屍首也未曾找到。因親眼目睹弟子被魔煞虐殺,天師此後對自己的弟子便更為愛惜,不過,那些徒弟卻漸漸感到天師的玄法過於深奧,而他又往往不願直言各中奧妙,自覺跟着他難有大成,於是,有些改投了其他師尊,有些則下山步入江湖。天師雖素有高名,但實則,在繁盛的鼎門中,他卻是最為落寞的一支。房陽明還告訴大鳥和八兩斤,天師向來認為:“玄法生於天道,萬物亦同於此,所以,修行最重要的便是一個‘悟’字,自己悟不到各中奧義,就算做師傅的直言告白,雖得一時之快,卻永生難登巔峰。”天師之所以少有在玄法中為弟子點破機要,卻正是對弟子們的愛惜使然。

眼下,只見房陽明退後兩步,又五體投地,哭得好不心傷。宗道奇微笑着轉過身去,只見他舒張猿臂,仰天默念口訣,登時,牧野之中狂風驟起,大鳥腳下已然有些站立不穩,好在一旁八兩斤將他死死拽住,才不至於被狂風卷到空中。天師升入半空,周遭風逝漸弱,卻見黑沉沉的天空中露出淡淡的銀白光華,大鳥看見宗道奇似乎在朗聲說著什麼,但他和八兩斤就是什麼也聽不見。可是轉頭一看地上的房陽明,他一臉痛苦扭曲,用雙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就好像洪鐘在耳邊敲響而感到大腦欲裂一般。兩人剛想上前攙扶,卻見兩道銀光自天師體內而出,一道伸至房陽明全身,另一道卻向著遠方的黑暗飛去。

房陽明突然痛苦暴喝,而同樣凄厲的叫聲也從那遠處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