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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葯凝目看向匣中,面上的神情便有些淡:“我記得王妃說過,這頭面是早年從宮裡得着的,許是哪位娘娘賞的罷。”

提起帕子按了按唇角,她止住了話頭。

將宮中之物,賞予宮中舊婢,朱氏這個賞,實在讓人不知該說什麼才是。

紅葯不明白她此舉意思何在,也不想弄明白,更沒將此事告之徐玠。

總歸往後是要分家的,扯着這些雞零狗碎與人置氣,不值當。

有那閑功夫,瞧兩頁話本子不好么?

蓮香正在旁邊看着幾個小丫鬟卷紗料子,聽了紅葯這話,好奇地探頭往妝匣里看了看,卻見匣中一片黯淡,金器早便失去了光澤,本應鮮亮的紅寶石亦蒙了一層灰,瞧來一派陳舊。

“安三娘得的那套可比這好多着了。”她嘟囔了一句,面上現出一絲不忿來。

安三娘得的乃是一套點翠頭面,雖然不算頂好,卻也遠遠好過紅葯的這套了。

荷露想也是鬱結的,難得地不曾出聲制止蓮香,只皺眉道:“主子,不然還是融了罷,委實太舊,就算擦得亮了,也根本戴不出去。”

紅葯黛眉輕顰,思忖了片刻,便搖頭道:“用不着融,也別收進庫房,你去找個嚴實點兒的大箱子放起來,以後再有什麼,也都擱進箱子里,那箱子往後便安置在西次間兒雁翅架的底層,拿鎖頭鎖好了,鑰匙交予我。”

朱氏賞的物件兒,紅葯既不敢用,也不敢讓它們離了自己的視線,只能先這樣收着,等積到一定的數量,再攏共交由徐玠處置,也算是全了禮數。

所謂防人之心不可無,就算朱氏有着一片慈心(才怪),紅葯也只能拿它當驢肝肺了。

荷露領命下去了,那廂小丫鬟也卷好了紗,蓮香便挑簾出了屋。

廊角的風爐上正炖着銀耳羹,芰月親自在旁看着火,見她來了,忙招手道:“快來,這火候差不多了,你幫我......”

“哐當”,她話未說完,影梅齋的院門驀地被人撞開,一個小丫頭慌裡慌張地跑了進來。

“你跑什麼?”芰月當下沉了臉,扭頭喝道。

那小丫頭嚇得哆嗦了一下,待見說話的芰月,忙飛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不......不好了,丸大爺......丸大爺出......出事了。”

因呼吸太急,說不上兩個字便要喘口大氣。

芰月心頭突地一跳。

丸大爺,乃是丸砸的渾名兒。

因它在影梅齋是遠高於徐玠並紅葯的存在,故底下人都叫它丸大爺,後來教徐玠聽見了,索性就拿這當了它的別名,還特為叫人做了面“丸大爺”的貓牌,掛在它的脖子上。

“你說清楚,丸砸怎麼了?”丟下手中的蒲扇,芰月起身走了過去,蓮香亦顧不得旁的了,也跟了過去。

那小丫頭此時總算喘勻了氣,也不待說話,只高舉着兩手,小聲道:“兩位姐姐,且瞧瞧這個。”

芰月早便瞧見她手中拿着個眼熟的物事,此時不由分說,劈手奪過來一看,面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丸砸的貓牌!

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那鑲着金邊的玉牌正中,雕鏤着一隻貓頭,正是丸砸的模樣,而穿在玉牌金環扣上的系索,則是紅葯親手所編,還打着梅花絡。

這一刻,三個人的視線,盡皆凝在那翠綠的梅花絡上。

血跡!

嬰兒巴掌大小的一團血漬,正散發出淡淡的血腥氣。

蓮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她抬起頭,與芰月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目中皆多了幾分惶然。

丸砸丸大爺的名號,闔府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就算來了外客,也泰半知道王府有這麼一隻比主子還主子的貓,更知道,丸砸是五爺並五太太的心頭寶。

若是丸砸自個不小心受了傷,自是休提;可是,若竟然有人故意傷了它,則這就是衝著影梅齋來的了。

“這是從哪兒來的?”芰月緊緊抓着貓牌,沉聲問道。

那小丫頭已然不像方才那樣慌張了,聞言便回手指了指院門,輕聲道:“回兩位姐姐,這是一個婆子送來的,眼下她就在門外夾道那裡,我叫兩個人與她說話呢。”

芰月讚許地看了她一眼。

曉得把人留住,這丫頭倒也有兩分聰明。

她抬手向蓮香打了個手勢。

蓮香會意,立時快步走下曲廊,徑往院門而去,芰月向那小丫頭一點頭:“你隨我進去。”

說著便轉身往正房行去。

小丫頭亦步亦趨跟上,兩個人才行至門邊,那錦簾驀地被人掀起,旋即飛來一道熟悉的語聲:“外頭鬧什麼呢?”

芰月忙停步,卻見荷露挑簾而出,清秀的臉上帶着幾分不虞,道:“怎地這般吵?裡頭都聽見了。”

“丸砸不見了。”芰月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貓牌亦拿給她瞧了。

荷露也自心驚,忙又轉身挑簾,帶着芰月二人進了屋。

院中的這番動靜,紅葯也聽見了一些,卻並沒當回事。

出閣的時候,國公府陪送了好些個小丫頭,皆是劉氏與常氏親挑的,個頂個地聰明伶俐,只要好生調教個幾年,便能放在跟前服侍了。

也正因此,影梅齋素常便頗為鬧騰,小姑娘家說說笑笑,紅葯也不禁着她們。

側耳聽得簾櫳輕響,紅葯便知是荷露回來了,卻也沒抬頭,仍舊細細將一根綵線穿上銀針,口中笑道:“外頭又是誰把誰氣得惱了?你也別總罵她們,到底還小呢。”

於她而言,這閑時歲月,也不過就這些瑣碎罷了,這問也問得輕鬆。

“回主子,丸砸不見了。”回答她的,是荷露微有些發緊的語聲。

紅葯霍然抬頭。

芰月的手中,正拿着那面染血的貓牌。

紅葯面色陡變,探手便去取,開口時,語聲極冷:“這上頭是......血?”

因動作急了些,原先拈在手中的銀針也掉了下來,她卻並未察覺。

“太太仔細手。”荷露見狀一驚,忙上前去收拾針線笸籮,將一應用物都放去了旁邊的大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