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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年的春天,自家的幾畝地找不到人耕種,附近村子裡的壯勞力,不是被抓丁了就是逃了,眼看着地都荒了。

擱着往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裡人口多的佃農都要來借糧的,不然家裡就得有人餓死。

到了這個時候,孟婉瑩都是儘可能滿足他們,等新麥下來,能還就還,不能還就算了。

可是今年情況不同,自家已經沒有糧食可借了,家裡還剩下八戶佃農,有幾家裡已經沒了餘糧,眼看要餓死人了!

孟婉瑩想想都覺得可怕,那可是一條條性命啊。

可是要把自己存的那點兒糊口的糧食分給了佃農,自家要吃什麼呢?難不成要去市面上高價買糧?

孟婉瑩偷偷的把兩條黃魚拿出來,一邊摸索一邊琢磨,想來想去,還是應該先救命要緊,別的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婉瑩分了一多半兒糧食給幾戶佃農救命,囑咐他們一定要把田管好,等到麥子豐收了就不愁了。

幾戶佃農借到了糧,千恩萬謝的回去了,孟婉瑩看着糧倉里僅剩的幾袋糧食,暗暗發愁。

日子過得艱難,江氏也不在乎臉面了,她將文秀送到瘸子彭木匠那裡當學徒,文秀手巧,一去就被彭木匠看中了,講好不給工錢只管飯。

江氏要的就是這個,文秀也很高興,他才不管錢不錢,吃不吃飽飯,只要能讓他學手藝,他餓着肚子也願意。

文蘭接了一批納鞋墊兒做軍鞋的活,本來婦救會的幹部領着大家做這些,是為了支援前方的八路軍戰士,老百姓被**欺負慣了,早就盼着八路軍能打勝仗。

所以,大家都自願積極響應,有空閑的婦女們每人領了一批布料和針線,沒事兒就在家裡做軍鞋納鞋墊兒。

文蘭乾的非常起勁,經常半夜還不睡覺,在昏暗的小油燈下面不停做活兒,氣的江氏罵她,眼睛不要了!

沒想到第一批活交上去,每人還發了兩塊銀元,大家都說八路軍就是仗義,幹什麼都不讓老百姓吃虧。

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發了銀元是意外之喜,本來就是自願,這下積極性就更高了。

文蘭恨不得不吃飯不睡覺,一天到晚拿着針線。

江氏懶得管她,她還有的是事兒要干,除了幫婉瑩一起帶玉慧,江氏還在後院兒種起了莊稼。

本來就是種田的好手,去年江氏就把後院兒所有能種的地全部種上了,玉米,黃豆,各種蔬菜,兌着糧食應付着全家吃喝,勉強還過得去。

一個女人,力所能及的也就是這些了,江氏常常恨自己不是個男人,不然郊外那幾畝地也不在話下,現在荒着,真是讓人痛惜。

畢竟已經快五十的人了,丈夫和兩個兒子相繼離世,江氏感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被抽空了,剩下的只有苟延殘喘,苟且度日。

幸好還有玉慧,還有兩個月就一歲了,每天張着小嘴兒,咿咿呀呀地說著自己才能聽懂的話,是全家人的心尖子。

雖然江氏常常遺憾不是個孫子,如果是孫子就更完美了,但小孫女兒每次張開小手要她抱抱的時候,江翠娥的心裡像抹了蜜一般的甜,整顆心都化了。

孟婉瑩每天帶孩子,幫婆婆做飯,有時也幫文蘭做上幾隻鞋墊兒,由於月子前後哭的厲害,眼睛大不如前,尤其是晚上,根本不能做針線,眼睛針扎似的疼,直想流眼淚。

長生是這個家裡唯一的下人了,說是下人,其實早如一家人一般親近,下鄉巡田和收糧這樣的活,現在都是他一個人在做,遇到大事拿不準的時候,還是得讓孟婉瑩拿主意。

屋漏偏逢連夜雨,日子越是艱難,就越有意外發生!

這年的春夏,山東大旱,莊稼顆粒無收,幾戶佃農,收拾收拾逃荒要飯去了,只剩下一片片乾枯的荒廢麥田。

就連江氏種在院子里的莊稼,每日舍了命的拚命澆水,井水都快乾了,果實也是乾癟不堪,基本沒有收成。

市面兒上的糧價翻着番兒地向上漲,都是去年的存糧,即便是這樣,也都搶不上。

孟婉瑩後悔沒有在春天就囤些糧食,本指望熬過春天,收了夏糧就好了,誰承想顆粒無收,存糧也吃光了。

滿大街都是飢民,飢餓使他們發瘋,有些人即使買到一小袋糧,保不齊在路上就會被人搶走,因為搶糧已經出過幾次人命了。

孟婉瑩狠了狠心,找到賣糧的吳掌柜,說好一根黃魚換一車糧,半夜帶人來提貨。

那夜,孟婉瑩帶着長生,文秀文蘭,推着小車到了吳掌柜家的後門兒,白天說好的一根黃魚一車糧,半夜就坐地起價,生生少了兩袋兒。

沒有辦法,來都來了,只能認栽,一路上四個人推着小車屏住呼吸,做賊一般地飛跑回來,進了院子才鬆了口氣。

將糧藏好,長生才從腰裡把刀子掏出來,孟婉瑩和文蘭見狀吃了一驚。

長生笑着說,“少奶奶,小姐,你們不知道,為了糧食都是要拚命的,如果不帶上傢伙,說不定就有人帶傢伙把咱們搶了,還會傷了人!”

世道兇險,孟婉瑩不得不說,長生想的比自己周到,這一車糧估計吃不了幾個月,往後咋辦?孟婉瑩惆悵不已。

孟憲君家裡也同樣面臨著這個問題,自從父親過世以後,全家就指着孟憲君的薪水度日。

三個孩子慢慢大了,吃穿用度什麼都在漲,六口人的日子眼見過的緊巴,傭人早就沒有了,所有的家務都是何錦蓮和張靈玉自己在做。

這日孟憲君從學校回來,何錦蓮把兒子叫到房中,“憲君啊,累了吧,你先坐下喝口水,娘有話跟你說!”

何錦蓮把孟昭軒在後院牆根兒底下埋東西的事情告訴了孟憲君。

現在世道艱難,街上的十幾間鋪子盤的盤關的關,手裡的余錢越來越少,快撐不下去了,孟昭軒臨死還指着那堵牆,就是料想會有這麼一天。

是時候把這個事情告訴孟憲君了。

其實孟憲君早就知道爹把東西都藏起來了,只是不知道藏在哪裡,他也不怎麼關心這件事,那時候是防着鬼子,他覺得爹做的對。

孟憲君沒想到爹能攢下這麼多東西,何錦蓮說孟昭軒埋了三處,孟憲君只挖了一處,看着裹着里三層外三層的包袱,裡面的東西讓他非常吃驚。

包袱里有20根黃魚,幾百個現大洋,還有幾件值錢的首飾。

何錦蓮說另外兩處差不多也有這麼多,更多的是一些文玩和珠寶玉器。

孟憲君覺得暫時先不要動那兩處了,光這些也能撐上幾年。

孟憲君拿了一些銀元和一根黃魚,準備明天去買一些糧食,剩下的東西,囑咐母親藏好。

孟憲君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房裡,張靈玉已經燒好洗腳水等着他,孟憲君覺得自己能娶到這樣賢惠的媳婦兒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孟憲君脫了鞋,把腳放在盆里,就聽張靈玉小聲說道。

“憲君,我好像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