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李大頭是開船前溜走的,當時他正和孟憲倫在一起。

“憲倫,咱哥倆要想回聖城,現在是最好的機會,我都看好了,廁所有個後窗戶,集合的時候裝做上廁所,趁人多混亂咱倆從窗戶里跳出去!”

“可是長官說誰要是臨陣脫逃要qiāng斃的!”孟憲倫向來膽小。

“別聽他們嚇唬你!他們自己忙着逃還來不及呢,誰有空兒管你!”

李大頭向來天不怕地不怕。

集結的哨聲響了,李大頭拽着孟憲倫就往廁所去。

“幹什麼呢?你倆!”

“報告長官!尿急!”李大頭一本正經的回答。

“都集合了,早幹什麼去了?趕緊的!”

“是!”

李大頭轉身就進了廁所,孟憲倫卻在原地猶豫了。

十幾秒之後,他下了決心往廁所走去。

“憲倫!幹什麼去?你過來!”

說話的是何璽之,孟憲倫腦子嗡的一聲,他知道自己已經錯失了最佳時機。

當離港的輪船汽笛響起的時候,李大頭已穿過大街小巷,藏身在一處民宿里。

孟憲倫站在甲板上,扶着旋梯,上海灘越來越遠,前面是一望無際茫茫的大海。

孟憲倫不停自責痛罵自己的懦弱和無能,看來又要過幾年苦日子了,這幾年不知道晚秋怎麼捱得過?

孟憲倫還沒有意識到,這一別就是一生。

李大頭在小旅館躲了三天,也沒等到孟憲倫,當初說好在這家旅館會合,所以他可以確定,孟憲倫一定被拉上船一起去台灣了。

回到聖城的第一件事,李大頭便將孟憲倫的下落告訴了徐晚秋。

這也是當初兩人商定好的,不管是誰能回到聖城,都要把消息帶到對方的家中。

徐晚秋坐在銀行後院里的石凳上,五月的微風吹在臉上暖暖的,可徐晚秋渾身上下卻像剛從冰窟里撈出來一樣,寒冷徹骨。

她不知道怎麼告訴李夢嫻這件事情,也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下去,只是一念之差,自己和孟憲倫就被海水隔在兩端。

婉瑩帶着玉慧早就回婆家了,婉蘭最近幾個月不知怎麼了,行屍走肉一般,臉上連個笑模樣也沒有,徐晚秋不知道還能和誰傾訴自己的心聲。

想來想去,她決定先把事情瞞下來,先不告訴婆婆李夢嫻,實在瞞不住的時候再告訴她。

回到辦公室,對桌小蔣告訴徐晚秋,剛才諸葛科長來找過她。

去年的十二月,銀行已經正式更名為中國人民銀行,徐晚秋所在的會計科,科長是諸葛祥瑞。

徐晚秋敲了敲科長辦公室的門,“請進!”裡面傳來諸葛祥瑞的聲音。

“諸葛科長,您找我?”

“來來來,小徐快坐下,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入黨申請,經過黨組會議研究,已經批下來了。”

徐晚秋驀然聽到這個好消息,心情十分激動,“諸葛科長,不對,諸葛書記,我一定會繼續努力工作的,不辜負黨對我的信任。”

“小徐呀,雖然你的丈夫孟憲倫是舊政府警察局的職員,但是從解放前開始,你就一直配合黨組織的工作,積極要求進步,這一點我一直看在眼裡。”

諸葛祥瑞兼任聖城銀行黨支部書記,也是舊政府時期打入敵人內部的一名老黨員。

“希望你在預備黨員期間,積極努力工作,爭取更大的進步,直到成為一名真正的gòngchǎn黨員!”

“書記,我有一件事情必須如實向您彙報。”

徐晚秋把孟憲倫可能已經去台灣的消息,如實的向諸葛祥瑞彙報了,諸葛祥瑞聽完眉頭皺了起來。

“你能肯定他已經去台灣了嗎?”

“原警察局的警長李大頭並沒有親眼所見,當時兩人商量好一起溜走,脫離guómíndǎng的控制,不知什麼原因,孟憲倫沒有走成,李大頭在上海藏在小旅館裡等了他三天,沒有等到,就自己回來了。”

“哦,那這種情況,也有可能他一時沒有脫身,還在尋找機會,再等等看看吧!”

諸葛祥瑞沉思了一會兒,再次說道:“不過,小徐同志,有些事情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一旦他真的去了台灣,作為預備黨員,你必須重新考慮和他之間的關係。”

“可是孟憲倫他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他就是沒主見,沒主意,去上海就是他舅舅何璽之脅迫他去的……”

徐晚秋着急的想替孟憲倫辯解。

“小徐,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這只是客觀原因,主觀上還在於他自己,對我黨的政策不夠了解,有懼怕心理,當時舊政府的職員,有很多人都留在了聖城。”

徐晚秋默默地點了點頭,她覺得諸葛祥瑞說得有道理。

“書記您說的很對,也怪我光顧着自己進步,沒有及早的給他做思想工作,當時我們正在想方設法阻止國民政府將資產轉移,我也是怕走漏了風聲,才避免向他過多宣傳。”

“你做的很對,有些事情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你也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包袱,先好好工作,一切順其自然吧。”

從諸葛祥瑞的辦公室出來,徐晚秋惆悵的心裡釋然了很多。

他說的很對,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但更多的是事在人為。

徐晚秋下了決心,既然有些事情不受控制,就先放在一邊,自己一定要好好工作,照顧好婆婆,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沒出半月,孟憲倫逃去台灣的事情便傳遍了半個聖城。

李夢嫻自然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她自然感覺像天塌了一般,徐晚秋和孟婉蘭下班兒回來的時候,李夢嫻已經昏倒在地上神志不清。

姑嫂二人趕緊將老太太送進醫院,醫生說她是受了嚴重的精神刺激,導致血壓驟然升高,切不可再受刺激。

孟婉蘭這才知道孟憲倫逃去台灣的事情。

“我哥可真糊塗啊,他連個guómíndǎng員都不是,到頭來還背上個叛逃的罪名。”

徐晚秋苦笑一聲,“怪誰呢?還不怪他自己,當時我就跟他講不要去上海,娘也勸他不要走,可他聽嗎?”

“算了,別提他了!他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務之急還是把娘的身體養好。”孟婉蘭恨得牙根兒痒痒。

在醫生那裡拿了降血壓的葯,兩人將李夢嫻扶回家中,慢慢勸導,李夢嫻只是唉聲嘆氣,背地裡還是偷偷抹眼淚。

過了幾天,徐晚秋下班回家的路上,意外的被哥哥徐知春攔住了。

“大哥,怎麼是你?”

徐晚秋有點兒意外。

“晚秋,爹病了,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病了?怎麼回事兒?嚴不嚴重?”徐晚秋一聽急了,“走走走,我回去看看!”

已是六月的天氣,徐晚秋走的又急,到家已是一頭的汗。

“爹!”一進家門,徐晚秋就着急地呼喊。

徐遠山正拿着剪刀,在院子里修剪一株盆景。

徐晚秋看着神采奕奕的父親,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