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飛就開着車回了家，他家在京都，從江城開車大概三四個小時左右。

一路上，秦飛都在琢磨着這次回去會不會又和以前一個結果，老頭子總是板着個臉，不滿意秦飛自作主張去江城一個刑警大隊幹個最基層的刑警，但也沒有辦法。

秦飛從部隊到警校再到江城，幾乎都沒動用過他一絲人脈和權勢，很多人都不知道秦飛是他兒子。

因為秦飛母親的緣故，秦飛是隨了母姓的，再加上刻意隱瞞，知道他們父子關係的人少之又少。

秦飛父親家族一方几乎不是從軍就是從警，說是軍警世家也不為過，幾個叔叔伯伯和家裡的子女也都是乾的這行。

而秦飛母親家族是商業世家，直系幾代都是人丁稀少，到了秦飛母親這一代僅僅秦飛母親一個，因此，秦飛父親和家裡報備了一聲，秦飛就隨了母姓，將來可以繼承母親家裡的所有資產。

秦飛骨子裡不願意從商，從高中開始幾乎就沒讓家裡插手過他的事情，當兵體檢，進部隊，當特種兵，部隊回來考入警校，警校畢業後就來了江城刑警隊，都是靠着一步步的踏實腳印走過來的。

在江城，只有他的局長，張啟海張大局座知道他和父親的關係，他是父親的老部下，私下裡自己的很多事情，都是通過張啟海彙報到自己父母耳朵里去的。

以前每次回家，父親總要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回京都，不管是繼續當警察還是接手母親手裡的生意都隨他，但秦飛就是不同意，說多了，秦飛就一句，再逼他，他就跟家裡脫離關係而讓母親把父親一頓訓，不了了之了。

秦飛不肯安心呆在父母身邊，不想讓人認為他只是個依靠父母的紈絝子弟，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是他少年時就留下的一個心結，他要去江城尋找一個重要的人。

理由不錯，但說出的話就不好聽了，石錦楠氣的罵他幼稚！還真把小時候的事情放到現在去干？都這麼大個人了，也不怕人笑話？秦飛頂嘴，石錦楠氣的把他吊起來打了一頓，又關在家裡好久，他也都沒低頭認錯。

而讓他意外的是母親秦洋洋的包容、理解和支持，她指着父親的鼻子說道：“兒子是我的，隨我的姓，他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你別想拿老子的身份逼他，只要他喜歡就行，如果你再這麼干，我就和兒子一起跟你脫離關係！”

想到母親的強勢，父親在母親面前只能好言好語的哄着，秦飛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

他心裡很清楚，父母是真的很愛他，母親希望他能安安心心的呆在身邊，富二代怎麼了？官二代怎麼了？愛誰說誰說，不慣毛病！

儘管秦飛的理由說出來挺不着調的，但秦洋洋也不容別人對自己兒子指手畫腳，就算親生父親也不行。

用母親的話來說，那就是自己兒子自己疼，別人的看法算老幾？不服憋着，管好他自己家的事情，咱們家還輪不到他們來說三道四！

母親就是這麼強硬，企業才能越做越大，父親從跟母親在一起那天開始，母親就被父親一直寵到現在，明面上是怕老婆，只有自己家人才知道，那是愛極了。

父親對秦飛從小要求就高，儘管家裡條件非常好，也沒有讓他養成紈絝子弟那些壞習慣，上幼兒園的時候，老師就驚訝的不敢相信，一個只有四五歲的孩子是怎麼把被子疊的跟個豆腐塊似的！

秦飛的家在京都一個很繁華的地段的一個四合院里，四合院是祖父留下的祖產，秦飛的童年就是在這裡度過的，祖父去世後，秦飛才去了江城父親的身邊。這裡又重新收拾了一下，外表看着很普通的宅子，進了門卻別有洞天。

快到中午的時候秦飛到家了，他把車從後門開進車庫，溜溜達達的從後面往前走，經過被母親整的像個園林一樣的小花園，進了中間中式裝修的屋子。

父親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上班，正坐在羅漢椅上看報紙，旁邊矮桌上擺着一套紫砂茶具，茶碗里還冒着熱氣，想是剛剛泡上。

“回來了？”石錦楠抬頭看了眼秦飛，放下手上的報紙，翻開一個茶碗，燙過後給秦飛倒上了。

“我媽呢？”秦飛坐到羅漢椅茶桌對面。

“知道你今天回來，她在後面煲湯呢，等會兒就過來。”

秦飛端起茶碗喝了口，上好的大紅袍，香味兒醇厚，唇齒留香。

秦飛喝了茶，放下茶碗沒說話，等着石錦楠開口。

“有多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成天忙什麼？”石錦楠繼續倒茶。

“江城發生了兩起案子，忙！”秦飛接過茶壺蓄水，給石錦楠倒上。

石錦楠抬眼看了眼秦飛，“遇到難題了吧！”石錦楠說的是肯定句。

秦飛嘴巴動了動，以前真沒有因為案子的事情跟父親討論過，但是這次……

“涉及到了十幾年前開始的幾個案子，已經申請併案了。”秦飛答道。

石錦楠點點頭，他早就從張啟海那裡聽說了。

“我也看到相關的報道了，如果，”石錦楠依舊慢慢的喝着茶，“如果我說讓你放棄這兩起案子的偵破和以前的案子一起當做懸案存檔，你會同意嗎？”

秦飛意外的看了眼石錦楠，從父親嘴裡聽到放棄這個詞應該是第一次，命案必破，這一鐵律是每個刑警心裡的一面鏡子，從未打破過。

“估計你不會！”石錦楠自問自答的說道，笑了下。

“爸，你之前給我打電話說我媽想我想的不吃飯？瞎編的吧！”秦飛換了個話題，因為他碼不準石錦楠到底是什麼意思。

“等會兒你媽來你問問就知道了，我瞎編什麼了我！”石錦楠有點不自然的喝茶。

秦飛滿頭黑線，也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之前的案子線索非常少，現在唯一確定的就是兩起案子的都是一個年輕女子所為，但是到目前為止我們也找不到關於那個女人的任何線索。”秦飛又轉回之前的話題。

石錦楠點點頭，“線索少的案子我也不是沒經歷過，但最後都還是破了。”

“而且，我們還查到跟這兩起案子相同作案手法的案子，一直能延續到十多年前，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張局建議我回來問問您，難道……”

“你回京都吧，這個案子就別管了。”石錦楠打斷秦飛的話，不經意的說道。

秦飛抿了下嘴唇，就知道，只要一回來，石錦楠就老生常談讓他回京都。

“為什麼？”秦飛硬生生壓下想扭頭就走的念頭。

“因為這個案子你破不了。”

秦飛詫異的抬眼看向石錦楠，自從他去了江城，在他手上還沒有破不了的案子，石錦楠為什麼這麼肯定這個案子他破不了？

石錦楠笑了下，給秦飛倒上茶，“行了，不跟你繞彎子了，我來跟你講講我在江城的時候遇到的案子吧，應該就是你們這起連環殺人案的第一起案子。”

石錦楠看着門口的方向，回憶了一下，才開口。

“第一次案子發生的時候，我還在江城市局當局長，”石錦楠慢慢的回憶道，“當時因為技術和人員的原因，我們幾乎動用了所有的警力去調查走訪，結果……”

石錦楠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又似乎在想怎麼開始說，秦飛沒說話，一邊倒着茶一邊耐心的等着。

石錦楠想了一會兒，開始慢慢的把當年的那起案子沒有記錄在案的部分說給秦飛聽。

……

十幾年前，國內發展形勢正好，老百姓的生活也一天好過一天，石錦楠在江城市刑警隊度過了第五個年頭。

這一天，京都的調令和一件突發的命案同時出現在石錦楠面前。

石錦楠給京都打了個電話，推遲了報道的時間，帶着下面的人去了案發現場。

當時的江城還沒有現在繁華，整個市區就在高大的古老的城牆內不是很大的範圍里，城南城牆外護城河隔着，是一片破爛的棚戶區和滿眼的莊稼地。

案發現場就在護城河外，剛出城牆沒多遠的一個橋洞下面。

周圍人煙稀少，往回走，過了護城河進了城門就是城裡，往前走，經過這片亂七八糟的樹林就是一片莊稼地和零零散散的破爛危房。

剛進橋洞，石錦楠就看到了地上那具屍體，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是個男人看到都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原因就是那是一具三十多歲的男人，赤裸着身體，下身被人割掉，鮮血染紅了他身下的地面，死因是因為失血過多。

死者面容看不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心甘情願被人割了的。

報案人是個女人，據女人訴說，他們是情人關係，那天夜裡來這裡幽會的，但是事情辦到一半的時候，男人忽然就倒在她身上不動了，而她恍惚間看到了一高一矮兩個黑影一閃之後，就失去了意識，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男人就像現在這個樣子躺在她旁邊，她嚇壞了，連滾帶爬的從橋洞出來爬上馬路呼救，被早起進城賣菜的人遇到，帶着她進了城裡找到電話報了警。

女人的話，讓石錦楠產生了懷疑，所有人幾乎都認為是女人因為感情問題殺了男人，而那個女人被作為第一嫌疑人帶回來看押期間，精神出現了問題，總是會說看到了黑影要殺她，嘴裡一直嘟嘟囔囔的說著：“有鬼有鬼……”最後終於崩潰了，精神失常進了精神病院。

石錦楠安排所有人手進行大量的走訪調查。

先從男人家庭關係著手，他們根據調查發現，他和妻子常年吵架甚至於最後演變成動手的情況，他妻子應該是最有動機殺了死者的人。

可是，等他們去到他家的時候，他的妻子因為前一天被他折磨毆打，奄奄一息的正躺在地上發著高燒昏迷不醒，還是石錦楠他們把她送進了醫院。

本來還希望是不是因為外遇的事情，妻子含恨殺人的，但看到他妻子的膽小怯懦，遍體鱗傷的悲慘模樣，再加上沒有作案時間，就排除了嫌疑。

而那個和他幽會的女人也瘋了，案子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