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青鐵鑄造的鐵欄在月光的映襯下，發出慘慘銀光。潮濕腥臭的氣味，撲人口鼻。最裡面的牢房裡，漆黑一片。

我被一根鐵鏈束在角落裡，身子蜷在濕黃的草席上，卷着一襲破被。那被子上滿是黑了的血跡，夾雜着股股腥臭的氣息，讓我幾次忍不住嘔了出來。想來，這裡關的從來都是一些將死之人。我已整整三日，滴米未進。或許，再過幾日，我便會支撐不下去。

闔着雙眼，倚着冰涼的牆壁，頭昏昏沉沉的。想着前塵往事，想着林林總總。

“吱嘎！”一聲，牢門突地開了。

一抹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口，隔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動了動乾涸的唇，許是幾日沒有說話的緣故，竟不知該怎麼開口。他步伐穩定的向我走來，依舊是那日的青衫，上面的血跡已經發黑，臉色白的趁人，胡間滿是青渣。

“這幾日過的可好？”他語氣淡淡的，彷彿在訴說著一件素不關已的事。

幾日不見，彷彿過了幾年的光景。算去，如果那孩子順利出世的話，該是楚離的第一個孩子。不禁，我有些同情楚離。“不大好，”我牽強的扯了扯嘴角，“臣妾現在能吃下一頭牛。”

“呵，”他似乎被我的話逗樂了，輕斥了一聲，可是眉間依舊一片愁態。“關了你幾日，倒是安分了不少。”

我蒼白一笑。“現在王爺可是想要放臣妾出去了？”

“再關着你，恐怕你爹爹就快拆了我這府邸。”

楚離並非不明事理之人，那日，許是他痛失幼子太過悲慟，不分青紅皂白的降罪於我。可是，畢竟我身後牽扯了太多。“臣妾倒是沒想到，王爺會親自來接臣妾。倒不知那麝香的事，王爺如何處置了？”

楚離怔了怔神色，不語。

我怏怏的攀着牆壁站起身，有些站不穩。楚離要扶我，我掙扎了一下，想要避開。他的大手卻緊緊包裹住我的消瘦的手掌。他說：“你爹爹在外面等着我們。”

我立刻會意一笑，不再掙扎，反而將身上的全部重量全都壓在他身上。他要在爹爹面前表現，我便隨了他的意。楚離大手環住我的腰身，抱着我出去。

外面冷意習習，春夜裡的風格外凍人.他解下外衫披在我的身上，而這一幕，剛好落在不遠處爹爹的眼裡.

爹爹只是深深望了一眼，扭頭便離開。當初為了嫁給楚離，忤逆了爹爹，爹說從此便不認我這個女兒。可是我知道，爹依舊是關心着我的。不然不會大鬧楚離的府邸，要他放我出來。

“王爺請放下臣妾。”我正了正衣衫。將他的衣服解下來，還到他的懷裡。“爹爹已然走遠，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

他卻將衫子重新塞進我的手裡，“穿着罷。”

若是從前，我定會視若珍寶一般，可是現在，不比從前。

我倔強着沒有接，眸光凝向他。“楚離，你就像一顆毒藥。所以，我要離你遠遠的。”

回到了東院，遠遠的便瞧見素兒在那企盼。她見了我，焦急的眸里滿是喜色。

“王妃，您可回來了，急死素兒了。”素兒將大氅為我披上，掏出懷裡的小暖爐，放到我手裡。

“快，王妃，還熱乎着呢！瞧您的手冰的。”

“在這等多久了？”將她鬢旁散亂的髮絲別到耳後，見發紫的嘴唇微微顫抖着，我心疼的問。

“相爺說王妃今日會回來，天還沒亮，素兒便在這裡等，生怕錯過了。王妃……您受苦了……是素兒不爭用，那日便不該讓他們帶走您的……”素兒說著，低低的嗚咽出聲。

尤記得第一次見到素兒的時候，遠遠的，便在一堆小丫頭堆里看見了她，那時是冬日，她顫顫的凍的渾身只打哆嗦，可是小眼卻滴溜溜的四處亂轉。爹爹說我性子太悶，我當下便選了她做我的小丫頭。

許是我慣的，素兒的性子愈發囂張。在相府的時候還好，來了王府，她倒是跟我吃了不少苦。“素兒，你也到了及笄的年紀，若是有什麼心上人……”我話未說完，素兒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我很少見她哭，往常在相府的時候，她頂多會擠着眼淚說誰誰欺負她，要我為她撐腰，卻從未見過她哭的如此凶。

“王妃，您不要素兒了，您是不是因、因着素兒沒用……求您不要趕素兒走，求您了……”她揪着我的衣袖，“撲通”一下就跪了下來。

我忙不迭的扶起她，不知怎麼，手觸到她的胳膊，她猛地倒抽了一口氣。“怎麼了？胳膊怎麼了？”

“沒，沒怎麼。只是突、突地腿有些發麻。”素兒支支吾吾，她並不擅長說謊，這點小伎倆自是瞞不過我。

“給我看看，素兒！”我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素兒依舊不肯，我乾脆拽過她的手，將袖子一點點卷了上去。

“嘶……”素兒痛的抽泣了一下，我看了一眼。原本白皙的肌膚遍布是鞭痕，不知抽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氣，有些皮肉竟翻卷開來，綻出血肉，看的我觸目驚心。

我捂着唇，淚止不住的涌了出來。“素……素兒，你告訴我，是誰打的？”我猛的轉過身去，不敢再看那傷口。素兒也停止了抽泣。

“王妃……您別哭……是不是素兒嚇到您了？”素兒將衣袖卷了下來，遮住了下面的血肉模糊。“王妃，外面涼，您身子自來不好，快進屋裡去吧。”素兒小心翼翼的走到我面前，低聲道。

“告訴本宮，是誰？”我甩開素兒的手，堅決道。

頓了很久，素兒低低的聲音才從我身後響起，細如蚊子哼嚀，險些隱滅在這急風裡，她說：“素兒知道您被王爺關了起來，救不了您，便去相爺府想向相爺求救，可門口的侍衛便不讓我進，素兒正與她們爭執，便遇見了二小姐，二小姐說。說素兒不是相府的人，若想進去，就必須得受了她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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